第四百一十四章 血腥突圍
別驚訝,對我這樣的瘋子而言,任何選擇都是合理的。
放眼整個陰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如果成功,吸收了可怕的地獄氣場后,我道行會在短時間內瘋長。
失敗的結果是死,對一個習慣死亡的人而言,這不算什麼。
我需要地獄的力量,它將幫助我,阻止陰險峰開啟滅世之門。
瘋了,讓靈魂湮滅。
死了,擺脫這痛苦。
我盤腿坐在盆地邊緣,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將狀態調整到最佳,起身,一步步往下走。
陳兄喊住我:「等一下。」
我低頭看了眼陰陽雙生鏡,一隻黝黑,乾枯的手臂,從鏡子里伸了出來,它抓著一個玻璃瓶,裡面裝滿了血紅色的液體。
「喝下去,可以幫助你抵擋高溫。」
「這是啥?」我拿過瓶子疑惑道。
陳兄:「地獄十層的冰泉水,至陰之物,快喝下去,不然你要被燒成焦炭的。」
我不該這麼草率地相信他,但眼下我沒有更好的選擇,頭一仰,血紅液體被我咽下。
我還沒來得及回味,陰脈里突然湧現出一股惡寒!那陰冷來的太過猛烈,一層藍色的冰霜,立刻覆蓋我全身皮膚。
炎熱是緩解了,但我脖子上已經起了凍瘡,身體歪斜著倒地,我整個人像篩子般猛抖,一口白氣哈出,旁邊的泥土上立刻出現了冰殼!
「王八蛋!你害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蜷縮在一團,哆嗦地咒罵道,我從未體會過如此陰冷的感覺,就彷彿被停屍房的冰櫃,冷凍了一萬年。
魂血幾乎都結冰了。
陳兄嘆息道:「我沒害你,你體質太弱,抵擋不了地獄泉水的寒冷,堅持下,等會盆地里的炎熱,會中和它的,你馬上就知道其中的好處了。」
我艱難地往盆地爬行,腿關節已經結冰了,無法彎曲,這是唯一前進的辦法。
爬行了十幾米后,一股炙熱從地面的裂縫裡傳來,我皮膚和關節上的冰霜,立刻融化,活動了下四肢,我又重新站了起來。
陳兄說的沒錯,僅僅是盆地外圍的高溫,就超過五百度了,假如沒喝下地獄泉水,我立刻會被烤成人干。
地獄的可怕氣場,濃郁到已經實質化了,地表裡冒出的灰暗色煙霧,如一根根絲綢般,用手都能抓的到,很我終於也知道,如此萬中無一的寶地,為啥那些大陰仙,卻不敢靠近此地。
這種恐怖的高溫,就連大陰仙都無法抵擋,我估計只有災劫等國主,才有資格深入此地,但他們卻因為國事,根本甩不開身。我恐怕是千百年來,唯一來此的靈魂。
解決了高溫的難題后,接下來是更加致死的兇險。
在我面前,這片平坦的盆地上,聚集了數不清的高等地獄種,正如前文所說,它們在彼此殘害,撕咬著,啃食著。
它們渴望以這種殘忍的方式,進化自己,以獲得足夠的力量,打破規則的限制,逃離這片盆地。
這裡是最血腥的殺戮場。是地獄的縮影。它們不是鬼物,卻比鬼可怕萬倍。
我知道,地獄種的行為,是沒有邏輯可言的,也無法溝通的。
離我最近的,是一隻臉骨異常厚大的女人,類似犬科的尖嘴裡,正咬著顆血糊糊的心臟,她半截身子,被另一隻地獄種啃沒了,可她卻一點都不痛苦,反而顯得很逾越。
女人發現了我的存在,仰著脖子尖叫了起來,叫聲與活物無關,聽著更像防空警報的聲音。
從低到高,又從高到低,這是無意識的機械,所發出的蜂鳴。
「陳亮,快弄死她!給它們聽到就完了!」
我都用不著陳兄提醒,手中刀柄微微出鞘,快速收回,女人腦袋被斬成了四截,立刻死去。
但她的叫聲,還是吸引到了十來只地獄種的注意,它們停下了手中的殺戮,齊刷刷看著我,它們可能也很納悶,為什麼我一個普通的靈魂,敢進入這等凶地?
我是怎麼做到的?
沒理睬這些東西,我持刀前行,起初,地獄種們不敢上前,它們似乎在判斷我是個什麼物種,在我眼裡,它們是怪物,它們眼中,我又何嘗不是呢?
這種注視持續了數秒,停止,地獄種們確認,我不是它們的同類,有一個全身流膿的血嬰,可能是出於好奇,伸手抓了下我的衣服。
我一刀,將它整條手臂斬落,我必須給它們一個念想,我不是好惹的。
但這下,點燃了導火索,十餘只地獄種,低吼著朝我撲來。
這裡的高等地獄種,道行都在四百年以上,每一隻都與我相仿,我也許有把握,能對付三五隻,超過這個數字,那就不好說了。
我停下腳步,微微彎腰,側身,這是夜修羅的標準起手式,我手心緊攥著刀柄,一滴晶瑩的水珠,從鼻尖落下。
距離還不夠,再近些!
眼看地獄種快速收小包圍圈,兄妹倆朝我大吼:「陳亮!你還等什麼?快出手啊……」
不,再等等。
還要更近!
「哥……他瘋了!他想自殺!」陳妹哇地哭了出來。
耐心。
當一隻臉上長滿花朵,掛著血淋淋雞內髒的男人,手快搭到我肩膀的剎那,我心臟頓時寒冷到最低點。
出刀!
一抹血紅色的微光,染亮了這片慘黃的天。
生死,早已疲勞。
這一刀有多快,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當哭血殺刀離開刀鞘后,一刀化作十刀,百刀,眼前的一切事物,種種情緒,都不復存在了。
刀入鞘,包圍我的所有地獄種,全部倒地,我上衣被血染紅了,滿地都是血肉和碎骨。
我說自己,已經掌握了災劫刀法的三分精粹,應該也不為過吧?
風吹動我的長發,髮絲上的血珠,沾到我臉頰上,我保持著之前的起手式,突然想乾嘔。
這一刀,讓我自己也承受了代價,剛才那一剎那,當二十多隻手臂抓過來時,龜甲項鏈及時啟動,阻隔了大部分傷害,但我的一根胸骨,還是被某根手指掃到,沒斷,卻也痛徹心扉。
右臂無法承受速度的壓迫,肌肉出現了輕微的拉傷。
我站起身,繼續朝盆地深處走。
我依舊記得,當初在那片血色沙漠中,我一人,面對一千多隻陰物的包圍,所遭遇的慘烈搏殺,那一戰,我品嘗到肉身痛苦的極限。
但這次不同,地獄種和陰物不一樣,它們永遠不會全體出動,同時獵殺一個獵物,地獄種之間,就是互相仇視的,它們巴不得對方早死,同類間的殘殺,讓它們一時顧不上我。
我腳踩著血骨的碎塊,不遠處有個長著三個駝峰的老人,沖我鼓掌道:「你的刀真漂亮!借我看看好不?」
我從他陰笑了下:「你來拿啊?」
老人擺了擺手,退到了遠處。
這些嗜血的怪物,數量實在太多,我每前行幾步,都有或多或少的地獄種,試圖探視我的深淺,它們最終,都死在了我的刀下。
我這一路,從腥風血雨中走來,我沒數過自己殺了多少怪物,但兩三百隻,總歸有了。
越接近盆地的中心,炙熱就來的越明顯,前方出現了一道道紅色的岩漿,我不得不小心繞開它們,這裡的溫度,恐怕已經超過千度了。
這種高溫,雖然不足以殺死一個靈魂,但我依舊為此吃了不少苦頭,我全身衣服早已化成火星,被焚燒一盡,地獄泉水的寒冷,支撐著我,讓我皮膚不被燒焦。
在冷與熱的對抗中,我渾身毛孔散發出陣陣水汽,體內,是刺骨的冷,體外,是灼痛的炙熱。
這種疼痛,還不足以讓我倒下。倒是水汽吸引來了更多地獄種,膽小的站在遠處圍觀,膽大的直接朝我撲來。
這一次,我被至少五十隻地獄種,圍成一團。
即使夜修羅的刀法,也無法同時對付這麼多敵人,這裡,是我的死地么?
彎腰,側身,我低頭注視腰間的刀,右手抖的厲害,起手式,也是終結式。
死亡!請帶我走,帶我歸於永恆的寧靜……
來了!五十隻形態各異的地獄種,扭曲的骨骼,荒誕的面容,皮膚上的膿包和金屬碎屑,潮水般擁擠而來。
我立刻感覺到一股暴躁至極的毀滅力量,這股力量,足以輕易撕碎我的魂體。
刀出鞘,右手臂立刻傳來撕裂的劇痛,我終於意識到,夜修羅刀法,已經被我施展到,凌駕於道行之上了,魂體無法承擔這種強度。
這種劇痛,延誤了我的出刀速度,但它依舊快到了肉眼無法分辨,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都倒退了。
刀如雪。
我不知道它會斬向何處,前後共斬出多少刀?我也完全沒有念想,當時我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黑白,紅交替。
世界,演變成宇宙本來的深邃顏色。
大約一分鐘后,我有些脫力,不得不單膝跪倒在地,一同倒下的,還有二十多隻地獄種。它們已經被斬成了餃子餡一樣的碎塊,高高堆在地上。
剩下的地獄種們,不敢再上前了,這些陰森玩意,大多具有神通,忌憚我的兇狠,它們不得不改變策略,站在遠處釋放神通。
一些紅色,綠色的火團,五光十色的氣場,在空中變換出奇異的景象,朝我飛了過來。
我能用刀,斬滅這些神通嗎?應該是不行的,我此前一直沒機會嘗試,今天就試試吧。
「永夜!」我低吼一聲,殺刀上立刻湧現出黑色的火焰,我正欲抽刀前揮,就聽鏡子里傳來怨毒的笑聲:
「陳亮,你歇會吧,看我們的!」
我胸前的陰陽雙生鏡中,竄出一黑一白兩隻手臂,黑色的是哥哥,白色稍顯稚嫩,是妹妹。
兩隻手臂在空中揮舞一圈,所有地獄種的神通,全部被兄妹倆「沒收」了,兩隻小手上各抓著一大堆光團,狠狠一掐,就聽砰地一聲,五顏六色的玻璃渣子,從指尖落下。
「來啊……食物們……過來!」陳妹嘻嘻一笑,朝那些地獄種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