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聲聲敬
驪山長城。
重新走入餛飩鋪的姬歌看向望著門外依舊怔怔出神的巫淺淺,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淺淺,你沒事吧?」姬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關切地問道。
他當然不知道在先前那一剎那巫淺淺所念之事,也不知道因為自己她恍然間看到了千年之前那個某一瞬間的畫面。
巫淺淺當然也不清楚,那副畫面其實是巫族聖女巫溪心中最深的那重執念。
「哦~我沒事。」被姬歌的輕喊聲驚醒的巫淺淺那雙眼眸中終於恢復了幾分神采,輕哦一聲,搖頭示意道。
姬歌聞言微微點頭,隨後他看向桌案又多出來的那一碗野餛飩,會心一笑,說道:「吃完我們再去干正事。」
巫淺淺能吃第二碗可是他的意料之中,哪怕自己事先沒有點明自己這頓請客相信這丫頭也不會同自己客氣。
「吃飽了。」巫淺淺瞥了眼尚有餘溫的野餛飩,搖頭拒絕道。
不是當真吃飽了,而是真的吃不下了。
只要自己一想起那兩道哪怕是模樣模樣並不清晰的身影,就會有一股悲愴凄涼之感湧上心頭,並且揮之不去。
姬歌看了眼桌上第二碗其實沒動幾筷的餛飩,默不作聲。
隨後他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吃飽了那就走吧。」
自己又不傻,事到如今他怎麼可能還看不出貓膩來,這丫頭一反常態心裡邊肯定藏著事了,只是她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會開口強問。
這是自從巫族一路東行兩人之間的默契使然。
等到她什麼時候想說了也就自然同自己講了。
帶著巫淺淺走出餛飩鋪來的姬歌瞅了眼四下依舊沒有散去的那幾名練氣士,默不作聲。
既然他們喜歡看儘管看就是了,反正自己的臉上又沒有什麼花。
「姬歌,剛才那個胖乎乎的店老闆為什麼沒收我們的飯錢啊?」巫淺淺皺了皺瓊鼻,狐疑問道。
剛才姬歌帶著她去櫃檯那邊結賬,沒想到那個大肚便便的老闆滿臉激動地看向姬歌,眼神炙熱,若不是隔著櫃檯只怕他就要撲到姬歌身上了。
當姬歌詢問那三碗野餛飩
多少銀兩時,沒成想那位掌柜的卻開口反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臣歌?」。
姬歌摸了摸鼻翼,微微點頭,「如假包換。」
然後那位已經是中年的店老闆便手掌一拍櫃檯,嚇了毫無防備的巫淺淺一跳,「那就行了,這三碗野餛飩就當我請臣公子的了。」
姬歌聞言不著痕迹地點點頭,毫不客氣地說道:「那就當我承了掌柜的你的情了。」
鋪子老闆嘿嘿一笑,「我送送臣公子。」
「掌柜的留步吧,店裡生意興隆走不開人的。」姬歌搖頭拒絕了老闆的這番好意。
而後店鋪老闆也沒有再客氣,只是目送著這一大一小走出鋪子去。
「為什麼啊...」姬歌雙手枕著後腦勺笑吟吟地說道:「可能是看我相貌不凡吧。」
一旁的巫淺淺聽到這番自賣自誇的言語后冷哼一聲,也幸虧自己沒有吃多,不然現在指定是要吐出來的。
其實姬歌大概是猜到了那個原因,只是他不想說,最起碼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現在的他不單單隻是立下煊赫戰功的臣歌了,還是書院傳詔的學生。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是第一個自驪山長城走出去的書院學生,是驪山長城破天荒的讀書種子。
這些紮根在此世代生活在這裡的老一輩聽聞此事想必很是欣慰。
姬歌相信,以後的驪山長城不單單會有鐵馬冰河入夢來,會有那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更會有琅琅書聲入耳來,會有曉窗分與讀書燈獨共聖人語。
「走吧。」姬歌遙望了遠處隱約朦朧的城頭一眼,輕聲說道。
「去哪?」巫淺淺撇了撇小嘴,問道。
姬歌聞言聳了聳肩,理所應當地說道:「自然是回去洗洗睡了。」
「難道不是嗎?」姬歌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反問道。
巫淺淺瞪了姬歌一眼,不甘示弱地反駁道:「這還用你說啊!」
旋即她便賭氣般頭也不回地率先朝街頭走去。
姬歌看到這副模樣的巫淺淺苦笑一聲,小聲嘀咕道:「這丫頭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可能姬歌還不知道,當有一天巫淺淺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而是成為執掌巫族大權,換上一身紫衣長裙站在重傷的他身前成為那個君臨天下睥睨蒼生的巫族聖女之時,那時姬歌反而覺得她還是永遠都不要長大得好。
城中某處燈火通明的軍營之中。
自從魏武卒在姬歌手上現世之後,得到吳起允許的姬歌便將魏武卒的駐地軍營從那處虛空中「搬移」了出來。
在某座軍帳當中有幾人盤膝席地而坐,在他們面前各有一尊已經啟封的酒罈。
當然不僅如此,在他們各自身後還有四五壇已經空落落的酒罈。
「沒想到督統大人會成為書院的學生。」身著甲胄生得一副劍眉星目丰神俊朗模樣的慕容垂看著面前緩緩消散的玄光鏡,沉聲說道。
書院他自然知道,信詔他也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督統大人會被書院傳詔選為學生。
「我也沒想到。」一身玄衣的李長庚仰頭灌了口烈酒,神色複雜地說道。
哪怕他已經打心眼裡尊崇敬佩那個名叫臣歌的人族青年,那位魏武卒的督統大人,但他也始終將其當做終其一生也要超越的對手。
只是如今看來哪怕他已經靈力盡失自己也趕超不上他了。
書院啊,那可是讓古陸之上無數的天縱之才都趨之若鶩的書院啊。
同樣是一身甲胄的徐天德見到定格在玄關光鏡中的那襲熟悉的青衫背影后粲然一笑,「督統大人能夠入得書院是我們魏武卒的大喜之事,我幹了,你們隨意。」
坐在徐天德身旁臉上已經明顯有幾分醉意的陶寄人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在場的四人當中他是最早與那襲青衫打交道的,也是最早認定追隨在其身後的。
所以看到被書院傳詔后的姬歌他眉眼間的笑意也是最盛的。
連那座素有「天下第一關」的函谷兵鎮都被他們攻破了那書院有信詔傳來在他看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敬將軍。」陶寄人單手握住酒壺,醉意朦朧地高聲喊道。
「敬督統大人。」
「敬我們的沙場點兵與子同袍。」
「敬驪山長城千秋不倒萬世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