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生如戲

?沉默許久，許雲歌長出一口氣，手中的奇異碎片，抽絲剝繭破碎成灰。

室內的一切擺設，許雲歌都沒有亂動，方才的噩夢，卻無疑是還原了當天案發的關鍵。也許劇情表現仍然有些差別，但都市傳說劇情走向骨幹核心，已經全部明朗。

奪取私人物品，跟蹤威脅，好友死亡的恐懼，短時間內受到巨大心理傷害，這才是王寶芝生病休學的基本原因。

儘管腦海中的符文提示許雲歌完成所有「罪」的收集，得到了特殊獎勵，但此時此刻他卻沒心情去看到底得到了什麼，也不想一打開自己又摸了個寶箱，當場涼涼。

一連長時間的吸氣吐氣，強迫自己清醒鎮定，他才終於掙脫黯然失色的詛咒，壓抑暴躁的情緒落入平緩，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沒有力量兼濟天下，也沒有專業的刑偵調查學識，只能從自己的經驗和角度去分析。

獲得詛咒的條件，默認需要遇鬼，與邪惡之物交談取得，也就是說胡小玉當初一定有遇鬼，是否和許願有關無法得知。胡小玉真的有過弟弟，但她向鬼怪許願換取【自由】，卻疑似弄巧成拙，剛好遇到了她弟弟的鬼魂，自己的錯誤，好友的崩潰，家人的夢魘，多方面的絕望促成這一切。

說到底，走投無路求助惡鬼之人，又何嘗不是親自種下了一道至死方休的惡咒？

手機錢包證件，不好隨便處理，當時肯定在胡家父母那裡，當年沒有發現異常，說明沒有人往這方面去想，胡家父母視財如命，未必也真捨得丟了。許雲歌打開手機，讓趙文嵐轉頭去調查王寶芝的遺失物品，順帶調查王寶芝的家人。

畢竟當初趙文嵐看見胡小玉當場跳樓，他沒看到其他人，說明王寶芝要麼在詛咒的作用下隱藏了身形。要麼是她害怕恐懼得沒有靠近胡小玉，導致王寶芝一開始也以為胡小玉早就是一具屍體。

奈何，在胡家父母的連續威脅和壓迫下，王寶芝再堅強也被嚇得失去了理智，許雲歌無法責怪她的後續行為。

眼下最糟糕的情況是，胡家父母在胡小玉死亡時，可能存在1天左右的不在場證明，對於常人父母，一般辦案人員也不會把他們想得那麼快。如果法醫鑒定出胡小玉身上的傷害痕迹，認定她是非刻意單純自殺，很容易導致胡家父母把謀殺的罪名栽贓在王寶芝身上，因為那幾天和胡小玉呆在一起的，表面上確實只有王寶芝一個人。

胡家父母購買盒飯屢次前往宿舍，說是探望小玉，實則威脅王寶芝，在外人看來，他們又提前製造好了一層幌子。

「要是寒烏大學真的有大問題，校方完全可以賄賂警察，直接把屍體拖出去火葬，父母連女兒最後一面都不可能見到。小几十萬的封口費甩手一給，查都不給你查，這群人是沒遇上手段惡劣的野雞大學，就知道欺負老實守法的人。」

「希望這件事翻出來，不要變成劣幣驅逐良幣，搞得其他大學都效仿『火葬式協商』才好。」

幸好學校決定抗爭到底，可又找不到充分的謀殺證據。要是校方真的急於脫身，把罪名變成王寶芝私人謀殺，那會比精準查房、抹黑式公關更惡劣。畢竟這社會上也存在犯罪實錘，但就是有人收錢替罪頂包坐牢的黑箱操作。

如果找不到證人和證物，這件事就基本無法翻案。學校通常為了息事寧人，也會象徵性地賠償一些，奈何胡家父母獅子大開口，引起了校方的強烈反抗意識，最後才鬧成這樣。

最讓許雲歌頭疼的是，詛咒到底起了什麼作用，有沒有導致身體受傷部分癒合恢復，法醫鑒定結果是否存在致命誤差。嚴格意義上來說，一些錯過的細節，是無法絕對完美還原的，除非時光倒流，讓所有人見證真相，但那不可能。

緩過神來，背心已經濕透。

大致給趙文嵐講解了一部分緣由，趙文嵐也是聽得連連皺眉：「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現在就可以找人去查，胡家父母三番五次來鬧賠償，對學校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我已經和校方的人聯繫過，只要真的不是學校教師的問題，一定不會讓他們成功鬧到這筆錢的。不過王寶芝的精神狀況一直很糟糕，不保證她的證詞有用。」

「而且說實話，3D還原動畫只是輔助辦案工具，你現在的逆向推測如果抓不出實際存在的人物，那我們做的事就都白費了。你確定這是真的嗎？雖然我們可以詐唬嫌疑人一波，逼他們露出馬腳，可一旦失敗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那會變成我們做3D動畫刻意陷害無故人士，學校仗勢欺人誣陷良民。一旦爆出去，學校就完了。」

「我知道，但是有些證據和蛛絲馬跡，時間一長肯定都被銷毀了。他們一開始就是有預謀有計劃的，可不是單純的向校方胡鬧索賠，你要能說服別人幫你去這樣查就行，你的口才應該比我好。」許雲歌勉強說完，他渾身都是噩夢過後的冷汗，斷斷續續的高度壓抑情緒和窒息讓他有些頭痛。

趙文嵐終於信了許雲歌的邪：「行，如果我的人順著你的奇葩思路，真查到一些可疑的線索，我就讓團隊開始做動畫。」

從噩夢中掙脫出來，他整個人身上都是發涼的，根本沒力氣去折騰，只想著好好休息一番，一口氣隱身下樓，最好不要碰上任何人，也不要給任何監控拍到成為疑點。

不過，許雲歌想清閑片刻，其他人卻未必會答應。不知幻覺之中外界有人聽到什麼動靜，許雲歌只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沒來得及緩口氣，他就因為緊張和壓力，重新觸發了詛咒。縮入衣櫃慢慢隱身，尚未來得及關閉的櫃門，讓許雲歌恰好看見兩名女生在外面探頭探腦。

「小蘭，你說昨晚我們聽見的動靜是真的嗎？」

「大家不是都聽見了嗎？你怎麼還問！」一名女生在緊張之中嗔怪地打了她同學一下。

「小玉從老家返校，回來就跳樓了，她死得那麼可憐，連一句遺書都沒有留下，她爸媽還非要說是寶芝做的，我看寶芝幾次想要返校讀書，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都克服不了心理陰影，肯定沒那麼簡單！」

「再說了，當時對門的同學不是說，胡小玉的爸媽老往宿舍跑嗎？他們肯定知道寶芝和胡小玉的關係啊，為什麼專門栽贓陷害她朋友？」

「也是，可能是因為胡小玉那麼善良，她看見王寶芝受污衊受委屈，一直沒有從陰影中走出來，才會徘徊在這裡一直沒有離去吧，可惜她幫不到寶芝，校方也一直沒有查清楚她的真實死因。」

幾名女生似乎是發現了鐵柵欄上的斷裂，鬼鬼祟祟地鑽入寢室。許雲歌有些驚訝，這些學生竟然沒有畢業。

轉念一想許雲歌隨即釋然，有些情況是可以繼續上學的，比如專升本、或者是考研究生，特殊專業學習期長。

而且從她們的年齡和行為舉止來看，顯然還是還在學校，沒有被社會蹉跎了天真的學生仔，不是什麼主播探險隊。

真正的社會人，不是利益相關，上班下班吃領導客人臉色就夠心煩了。相夫教子燒火做飯處理家務的累，才沒什麼閑心思多管閑事。

「小蘭，你說世上真的有鬼嗎？」

看著一群女生在宿舍里探險，眼看著有人好奇的朝衣櫃伸出手來，許雲歌不免有些憋不住氣，天知道這幫女生要呆多久，她們不走自己還憋死在這裡不成？

既然你們誠心招鬼，嚇到你們就別怪我了！

許雲歌乾脆利落的推開衣櫃門，反正黯然失色大幅度減少物理碰撞，身體碰撞也無所謂，在憋死之前，一定要找一條安全換氣逃跑的路。

女生被嚇得失聲慘叫，頓時做鳥獸散，往鐵柵欄門口瘋狂逃去。

許雲歌在穿越之時，也覺得活人的身體像是黏稠膩滑的膠水。在身體跨越的途中，那種極為不舒服的穿透和陰冷，讓他立即放棄了隨便研究詛咒特性的念頭。這一穿，幾乎連隔夜飯都吐出來，雖然不會受到物理傷害，但實在太過噁心反胃，若非必要，這等操作還是不要亂用的好。

至於被嚇到，應該不會被嚇得太慘吧，她們幾個看起來膽子還挺大的，真嚇得感冒發燒了應該也不會太嚴重。幾名女生嘰嘰喳喳，被嚇得渾身冷汗卻又非常興奮地在討論。

「剛剛！就剛剛！絕對有什麼東西從衣櫃里出來了！」

「好冷！一瞬間我半邊胳膊全是雞皮疙瘩，身體都快麻掉了！」

「衣櫃里怎麼可能有風吹出來！肯定是，肯定是！！」

「剛剛是胡小玉的鬼魂嗎？為什麼她會藏在衣櫃里？」

許雲歌看了這幫女同學一眼，她們現在一個二個撅著屁股往宿舍內張望，似乎非常享受腎上腺素過山車帶來的刺激快感。屏住呼吸聽見裡面沒動靜，居然又大著膽子，拿著屁用沒有的護身符往裡走。

許雲歌搖了搖頭，看來她們的膽量是不用自己擔心的，自己還是趕快跑路的好。若是半路破了隱身，再度隱身要45秒，搞不好就會被人看見，變成解釋不清的事情。

詛咒負面效果嚴重，不能隨心所欲的隱身，用起來還是得掂量點。如果趙文嵐那邊成功搞定，這邊又有同學作為認證，只要找到王寶芝遺失的物品。人證物證俱在，現代網路科技輔助追逃，天網恢恢，胡家父母插翅難飛。

至於現在，許雲歌還是要去確認趙文嵐那邊的狀況，另外他也需要一點時間，寫一份策劃案。

甚至，許雲歌最好還是畫幾張草圖備註清楚，搞不好還得置辦一身行頭，換張面具去現場指點，免得動畫師和3D建模師搞得效率又低又難看。畢竟，提需求這種事誰都會幹，但落實到設計方面，就很麻煩。

畢竟許雲歌只是個假偵探，之前他沒搞清楚探案思路，確實暴露出不專業的一面，立即引起了趙文嵐的懷疑和猶豫。現在假裝得辦事專業一點，只希望能迅速補救一波。

因為有句話說得好，世上最難的事有兩件。

第一件，把錢從別人的口袋裡拿到自己兜里。第二件，把自己的想法放進別人的腦袋。

許雲歌又不是沒上過班，他自然知道外行指揮內行瞎雞兒設計，亂提方案瞎搞的工作效率有多麼低。

為了儘快完結這樁案子，了卻一件心事，順便把身份證拿回來，這才是許雲歌要考慮的。3D案件還原動畫，不單單是給胡家父母看的。最主要的是，許雲歌想知道能不能利用它來釣出其他的倖存者，所以對此十分上心，希望做出來的東西儘可能的還原現場。因為只要詛咒不生效，受詛咒者與正常人無異，根本無法判斷到底有多少潛在的參與者。

僅憑許雲歌的自我試探，怕是100條命都不夠玩的，詛咒本身就擁有殺人的能力，纏得越多死得越快！

在沒有足夠的把握和保命道具之前，升級詛咒、獲取詛咒，並不會許雲歌擁有花里胡哨匪夷所思的異能，只會讓他迅速變成一具屍體。縱觀這次任務，恐怖傳說收穫豐厚，逆天地維持了他的生命。卻也種下隱患，讓他不得不繼續設法尋找詛咒和特殊道具來維持現狀。

「短時間內，我的身體應該還撐得住。但癌細胞和不工作的病變組織終究是個負擔，再拖，我就不得不設法收集輪迴石，強化詛咒兌換屬性點維持生命。若找不到突破口，我還是會死在詛咒和癌症的雙重惡性循環之下。」

許雲歌倍感壓力，其實在沒有詛咒之前，他一直以來的生活遭遇，讓他習慣了這種壓迫感和無助：上班被老闆罵，被同事丟鍋，沒辦法向任何人說。生活中遇到委屈，搞不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人願意幫他。

久而久之，許雲歌習慣了主見，習慣了自己承擔後果，習慣了一言不合先莽一波再說。

哪怕確實有些事，是許雲歌做的不好，甚至露出不專業的馬腳，也只能厚著臉皮硬上，然後趁機惡補一波。否則真按企業完美理想的標準去招人去做事，很多人其實沒辦法生活。說起來，這些操作是比較不要臉，但家庭和工作都搞成這樣，還能指望他光鮮亮麗一表人才，君子風度光明磊落嗎？

要恰飯，還是要正義？很多論壇貼吧的許可權狗，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人們答案。

只要能搞定案子，拿到獎勵和懸賞金，忽悠趙文嵐又如何？許雲歌知道自己很虛偽，他也懶得給自己找借口。

趙文嵐對許雲歌有用，他掌握的技術、人脈、資金，是許雲歌短時間內無法獲取的。

而許雲歌掌握的都市傳說與詛咒知識，可以提供一些詭異古怪的線索和情報，兩人就有可能暫時合作。

至於合作結束之後會怎樣，許雲歌這副德行，對未來暫時也沒有奢望，能治好疾病就不錯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專業的人伸手專業性需求強的事，是這樣的，要是下回再遇到問題，許雲歌演得專業一點就好了。

「趙文嵐真以為我是查案子的私人偵探，實際上我看重的是他掌握的渠道資源，我這邊的罪已經收集完畢了，就看他那邊是否靠譜了……」許雲歌在花壇暗處顯露身形，抬頭望向女生宿舍，窗內一道白影一閃而過。

想來，還是回到網吧去準備策劃案子，完善3D現場的好，可沒走多遠，他卻看見唐教授的宿舍方位出現異常。

房門緊閉，唐教授像是看到了什麼，雙掌貼在窗戶上，張大了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條條無形的鎖鏈纏上身體，唐教授最終消失在陰暗的宿舍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