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足為懼
琴娘委屈地看向顧知縣,顧知縣非常巧合地移開了視線。琴娘氣惱,倔強又委屈地抿了抿嘴唇,忽然上前,自林媽媽手裡接過商哥兒。
顧知縣不好再裝作視而不見,出聲提醒:「你身子骨不好,別抱了,小心累著自己。」
他出聲,做「混賬」事,反倒叫老爺子極其自在,老人家的髒話脫口而出:「瞥犢子玩意!老子四五年沒見著你了,過來就看你和小妾膩歪的么?書讀狗肚子了不成?想干點啥,天黑回屋熄燈,差這會兒?」
顧知縣尷尬地退回老爺子身後,琴娘羞得落淚。
顧遙微怔,這個琴娘,似乎並不聰明啊!不說別的,換作陳姨娘和大伯父,定不會當眾同夫君鬧彆扭,擺臉色,更不會在家主面前哭哭滴滴——這可是老人的忌諱啊!
等等!忌諱!
顧遙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顧知縣已被潑了一身的茶水,死無全屍的茶碗,散落在他的腳下,老爺子的怒罵隨即跟來:「老子還沒死呢,哭什麼哭!想哭死老子,霸佔家財么?」
顧知縣捂著胸口解釋:「爹息怒,琴娘無此意。」
這會兒還替琴娘說話!
顧遙深深看了顧知縣一眼,走上前,俯下身,一邊撿碎渣一邊道:「祖父,茶碗少了一個,一整套就不能待客了。即便能待客,茶碗也要錢的。茶碗沒幾個錢,破了的茶碗,也會擦破人的手。」
說著,她將破了淺淺一道的手指,遞到顧老爺子面前。
「怎麼這麼不小心?」
「你不該空手撿。」
顧老爺子與顧知縣同時開口,顧知縣責怪中隱含了關心,顧老爺子以訓斥講道理,說不上哪個更好,但顧遙更喜歡顧知縣的關心。
她看著老爺子道:「孫女知道不應該,更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為之。」
說完,她走到琴娘身側,行了半禮,琴娘尚未沉浸在老爺子動手的震驚中,未動,顧遙便提醒她:「姨娘該回我全禮。」又回頭告訴顧知縣,「爹爹勿怪,保定候府就是這個規矩。」
琴娘徹底懵住。
才這一會兒,沒了管家權,老爺叫老太爺打,自己被罵,還被個丫頭教規矩……她不知保定候府,卻知武安侯府的厲害,那是王爺都尊著的存在!
琴娘抖了抖身子,匆忙抹了淚,真按顧遙的指示,行了全禮。顧遙則微微側身,避了過去,非常規矩,顧知縣看了欣慰,老爺子也收了怒容。
待琴娘起身,顧遙又笑道:「姨娘,將弟弟給我吧。姨娘放心,比這小的孩子,我都抱過。」
林媽媽忙道:「趕路辛苦,怎能叫姑娘受累?姨娘還是把哥兒給奴婢吧。」
一語提醒了顧知縣,顧知縣忙道:「爹,先用飯,可好?」
老爺子還有一幫少年要管,自然道好,接著補了句:「孩子既然不壯,送回后衙吧。俺在時,也別叫他過來了。」
顧知縣忙叫琴娘和林媽媽回縣衙,撩下擺,親自去後頭叫飯。
琴娘眼圈又一紅,氣嘟嘟道:「林媽媽,我們走!」
被次子小妾摔臉子,老爺子臉黑如鍋盔,顧遙忙道:「爺爺,這個琴姨娘這麼笨,王爺她來咱家,能幹啥?」
顧老爺子人粗,性子卻不粗,立即反應過來,囑咐顧遙:「看人哪能只看臉?你是要去后衙與她一道住著的,小心些,別著了這女人的道!」
顧遙成功轉移老人家視線,忙不迭點頭。
飯後,老爺子去安頓眾人,顧遙則跟著顧知縣,回了一巷之隔的縣衙。
「勝哥哥!」
角門裡那個斷臂的男子,不是張勝又是誰?較一年前,張勝氣色好了許多,人也開朗了不少。見著顧遙,他爽朗一笑,道:「姑娘可不能這麼稱呼小的了。盼姑盼了大半月了,姑娘總算來了。」
因只見顧遙一個,張勝不住地往巷子里瞧,什麼都沒瞧見。
顧遙會意,道:「泉哥哥沒跟來、。我爺爺說,過兩年他便退下來,屆時,再帶著泉哥哥、玉娘來宛平。」
張勝面露失望,隨即打起精神,將顧遙父女迎進門,還道:「姑娘累了吧?先家去歇歇吧。」
宛平縣署很大,家屬院卻很小,統共兩進。好在不用待客,頭一進住人,后一進隔東西,挨著牆還有一溜裙房,倒也能擠得下。
正房,父女倆才落座,顧遙便道:「爹爹若覺得女兒管家不合適,待爺爺回遼東,還叫琴姨娘——」
顧知縣制止她繼續說,徑自道:「你管著就是。」
顧遙只因他先前面露猶豫,才提了一嘴。現在只爺倆在還這般說,顧遙便不再推辭。
管家,手裡就不能沒人。顧媽媽本來是最好的人選,偏顧媽媽去了。想了想,顧遙問顧知縣:「爹,寒香姐姐在哪處?」
寒香是顧媽媽與顧管事之女,是顧家家生子,五年前十歲,如今當是正得用之際。
「跟著琴娘。」顧知縣答完,才想起顧遙只孤身一個,因問,「你身邊可是沒人?」
顧遙頷首,解釋:「先前跟著我的玉娘,實為祖父屋裡人,沒跟來。鳳城還兩個丫鬟,都是本地人,沒帶回來。侯府的婢女,女兒就更不好意思帶回來了。」
顧知縣道:「既如此,叫寒香去你那,再另買婢女與琴娘便。」
話到此,顧遙徹底肯定了琴娘空有絕色身段,真的是沒在她爹心底有啥地位,大概屬於胸大無腦型。寒香很快得了信,直接卷了包袱過來,含淚給顧遙磕頭,張口就問顧遙行李在哪,要給顧遙收拾東西。
前院三間正房東西兩廂,正房顧知縣住著;東廂,琴姨娘托兒子的福,住了進去;顧遙是姑娘家,便被安置到西廂。
顧遙帶回的行李並不多,哪個箱子放了什麼,她最清楚不過。件件指出,指揮寒香放到某處,東西又不多,不過個把時辰,二人已將東西收拾妥當。
顧遙這才細細問顧媽媽的事:「顧媽媽怎就沒了?」
寒香的唇很厚,抿緊,也是那般的厚重。若非顧遙對她還算熟悉,定當她神色正常。既瞧出來她的緊張,顧遙沒有不舒緩的道理,因道:「顧媽媽不是我的乳娘,卻比乳娘還好。姐姐不必與我生分,有什麼儘管說便是。」
實話說,寒香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