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污穢(一更)
回到鑼響街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天色黑盡,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婦人插著腰站在雜貨店門口。
「就在這裡下吧,我先過去,不然阿姨她又要罵起來了。」
小瑜擔憂的聲音里,夏亦將她攙扶下了三輪,笑著說道:「罵我到無所謂,要是把德柱一起罵進去就不好了…..」
胖子回過頭來接了一句:「我也無所謂啊。」的時候,夏亦讓他也趕緊回去休息,隨後送少女過去那邊,只有五十米遠,卻是說了好幾句,「以後想要走哪裡去,記得讓我帶你去。」「店裡遇到搗亂的,阿姨招架不住的,就給我打電話。」「沒事不要亂跑,夜裡無聊就到陽台跟我說……」之類的。
聽著夏亦叮囑、嚴厲的語氣,面上帶著微笑,臉色也紅紅的,微微垂著頭,像個小媳婦一樣,嘴裡細如蚊聲的只有『嗯』『聽到了』
羞的都不敢大聲回應。
然後,就到了雜貨店門口,就聽婦人聲音響起:「幾點了才回來,是不是想要在外面過夜了?跟你那死鬼老爸一樣,半夜才偷偷回來,信不信,老娘不管你父女倆了,趕緊進去,鍋里還有飯菜!」
吵嚷的話語聲說完,小瑜臉上還有微笑,她倒是不介意這樣的語氣,手指頭絞著衣角,對身後的夏亦語氣輕柔的說了一聲:「亦哥…..外面也沒吃飽,進來一起吃吧。」
「吃什麼吃,沒他的份,這麼晚才回來,老娘差點報警了!」
夏亦搖了搖頭,將少女推到婦人身旁:「不用了,我肚子不餓,你快進去吧,我也回屋裡洗漱睡了。」
將這番話說完后,轉身朝對面的居民樓上去,坐在鑼響街幾個月,也知道那個婦人姓徐,嫁給小瑜父親之前,喪夫無子,脾氣火烈,雖然對夏亦沒多少好感,但是看得出對小瑜還是不錯的,就是那張嘴實在得理不饒人,無理也要鬧三分。
至於下午在公園,小瑜問他的話,夏亦其實並不想講太多,過往的事牽連了許多事,都是他不願意回憶的,姐姐….姐夫…..還有那個曾經暗戀過的女孩,自己為她報了仇,卻間接害死了親姐,數年監獄里,父母都沒來看他一眼,想來也是不打算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了。
有些事,走出了那一步,就沒有回頭的可能,更沒有什麼後悔的了。
帶這樣的思緒,夏亦回到房間洗漱后,在床上翻了一會兒手機,無聊的翻著新聞直到深夜。外面,靜下來的街道上,一道身影走過路燈的範圍站在居民樓下,遲疑了一陣,才走上樓,又樓道上徘徊許久,方才鼓起勇氣拿出鑰匙,打開夏亦斜對面的出租房。
還沒開燈就看到站在漆黑里的婦人徐秋花。
「還知道回來——」
「老婆…..還沒睡啊。」站在門口的江建城回頭看了看對門的女兒房間,小心的關上房門,「天晚了,快些睡吧。」
徐秋花站在那裡不動,只是看著他。
「我問你,家裡的二十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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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樓道的腳步聲,對於還沒睡的夏亦早就聽到了,何況現在五官變得敏銳的情況下,就在那句「.…..家裡的二十萬呢?」隱約傳入耳中時,他皺著眉頭,放下了手機。
自然聽得出是誰的聲音。
隨後,下床打開門站在樓道時,聽到了小瑜父母租住的另一間房裡傳出吵嚷。
「.…..整整二十萬,你都拿去輸了,信不信老娘剁了你的手!」
「你聽我說,我也有苦衷的啊…..」
「那是給你瞎眼女兒看眼睛的錢啊,你滾出去,給老娘滾!!」
房門打開,江建城被推了出來,呯的一聲摔在地上,臉上還有幾道被抓過的紅痕,他還想起身衝進去,門已經關上了。
「你把小瑜看眼睛的錢,賭了?」夏亦站在黑暗裡,嘴唇微張。
陡然聽到還有人,見是夏亦站在那裡,小瑜的父親在地上坐起來,陡然揮起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然後又是啪的一聲,扇了一下。
「……我也沒辦法啊,眼角膜移植手術,醫院開價就要四十萬,就只給半個月的時間,我哪裡去找另外二十萬?我又不想讓小瑜失望……不想讓她覺得我這個當爸爸的是窩囊廢……只好去賭場碰碰運氣,看能不能……」
腳步緩緩走過去,夏亦站到了他面前,垂下視線看著頭髮撓的凌亂的男人,「要是賭場的錢,那麼好拿,誰還開賭場?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想拿回那二十萬,剩下的,大不了我去賣血、賣腎…..」
黑暗裡,夏亦緩緩蹲下,眸底攀爬起血絲:「把你手伸出來。」
「伸….伸出來做什麼?」江建城猶豫的看著他,下意識的照著話,將左手抬了起來。
一瞬。
刀光唰的一下劃了過去,江建城嘴張到了極致,然後又死死的咬住牙關,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腳邊赫然躺著一截小指,斷口處,鮮血翻湧順著手掌流下來。
「這是我代小瑜砍的……」夏亦擦了擦小刀的鋒口,「.…..那麼現在告訴我,那個賭場在哪裡?」
不久之後,夏亦回到房裡揣了兩把小刀,披上外套,徑直下了樓。
「他不會真的去找那些人吧……」
樓道上,小瑜的父親捂著斷指站在那兒,直到看著走過路燈下的身影離開,消失在夜幕里,這才想起手掌的劇痛,痛呼著敲響了房門,最後還是婦人帶了進去,傳來驚呼:「哪裡來的血,你手指呢?!」
「我斷指為誓,往後不再賭了……」
………
夜深人靜的街上,偶爾有幾輛車行駛過來,照出的燈光里,閃過單薄修長的身影走過街邊的樹下,緊跟著拐過一個路口,朝城西郊過去,雖然縣城在擴建,但原有的基礎上,並不算太大。
深夜十點半左右,夜風掛著破舊寫有某某工廠的招牌在風裡吱吱呀呀的搖擺,從城市方向過來的黑影徑直過去敲響了原本緊閉的鐵門,片刻,有人拿著手電筒照了過來。
「你誰啊?大半夜跑這裡做什麼。」
「耍錢。」
片刻,電筒光靠近過來,那人看著對方面生,說了句:「以前沒怎麼見過你。」並不沒急著開門,而是隔著鐵欄門正要開口再詢問幾句的時候,外面的人影偶然伸手穿過鐵欄,一把揪住門后的人衣領,猛的拉過來,望鐵欄上一撞。
呯的一聲響。
腦門磕在鐵欄上面,直接暈了過去,腰間的鑰匙也落到對方手中,隨著鐵鏈嘩啦一聲掉落,鐵門被推開了,旁邊一間看守的小屋發現情況時,有人沖了出來,隨後,黑暗裡響起兩聲骨頭扭斷的聲音,映著微弱燈光的身影跨過了地上痛呼、低吟的身軀,朝那邊的廠房走去。
前面應該就是了…..
他抬手就一拳將附近撲來的一人打翻在地,一直向前腳步沒有停留的越過幾名前後過來的看賭場的馬仔,其中守著銹跡斑斑的廠門混混見到黑暗中一路過來的身影,抄起身邊的一柄鐵棍剛跨出兩步。
下一刻,夏亦走入檐下的燈光範圍,照在面無表情的臉上一瞬,猛的抬腳,持鐵棍的看守來不及說出一個字邊倒飛出去,嘭的一聲,撞在鐵門上。
沉重的廠門也轟然巨響,由外向內的被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