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有女朋友嗎
這一夜格外漫長,韓立和梁珺以村子為軸心漫步很久,回去的時候精疲力盡,幸而李林和劉佳樂的事兒也結束了,李林正在外面值夜。
李林也沒問出倆人為什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梁珺急不可耐要補眠,韓立視線掃了帳篷一眼,和梁珺一起上了車,梁珺躺在後座,他就在副駕駛位置上保持坐姿閉目養神。
車裡空間小,十分安靜,外面天邊有陰沉沉的浮雲,即便快天亮了,四下光線還是黯淡,韓立是睡不著的,聽著後座上女人逐漸勻長的呼吸聲,他在心中暗暗嘆息。
他沒沉住氣,探索泉之眼本該是沒有辦法之下的最後一步,然而在趙鶯鶯那裡沒有任何突破,他心急了。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
白天梁珺說的那些話,哪怕他不想承認,也還是刺激到了他。
柳玉言最後的日子過的很痛苦,痛苦到梁逸生不得不殺了她來讓她獲得解脫,這個結局他無法接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耗在這裡,南賈村就連時間和外面都不是一個步調,他必須抓緊時間。
但結果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天亮之後梁珺醒來,幾個人在車裡商量的時候,韓立將自己的顧慮說出來:「昨晚我和梁珺雖然沒有被村民抓住,但是我們本來住在趙成那裡,發生這種事村民首先懷疑的自然是外來者,一旦他們去趙成家那房子看,就會確定昨晚去看泉之眼的人是我們。」
梁珺面色凝重沒說話。
這一點她方才起來洗臉的時候也想到了。
李林聞言睜大眼,先問:「那你們看到泉之眼了嗎,到底是什麼東西?」
韓立搖頭,「什麼也沒來得及看。」
梁珺想起什麼,回頭看著李林,「昨晚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李林和李佳樂均搖頭。
梁珺擰眉道:「那個聲音很大的啊……」
泉裡面發出的凄厲咆哮當時給她的感覺簡直是要刺穿她的耳膜,村裡到這裡基本連個障礙物都沒有,距離也不算很遠,她覺得應該可以聽到。
但很快她在心裡否了,李林和劉佳樂要是聽到那種聲音晚上哪裡還有心情干那檔子事兒。
那聲音真像是怪物發出的。
韓立摸著下巴,看梁珺,「難道聲音傳不出來?」
梁珺靠著椅背,手按著太陽穴,腦子裡一團亂麻,「有這個可能,雖然看起來村子和沙漠之間沒有任何阻隔,但溫度氣候不同,就好像……有一張什麼結界似的。」
劉佳樂聽的雲里霧裡的,「什麼聲音?泉裡面有聲音嗎……」
說話間自己脖子一縮,寒毛都豎起來了,「那下面難道不都是屍體嗎……」
梁珺想了想,「目前可以排除泉裡面是屍體。」
李林問:「怎麼說。」
「韓立揭開了泉上面的白布,雖然只有短短的一下,但是裡面沒有氣味,南賈村溫度雖然比沙漠這裡低,但也沒第到可以冷凍的程度,要是有屍體或者斷肢什麼的,沒理由沒氣味吧。」
韓立靠著副駕駛椅背點煙,「不要用外面的常識來判斷南賈村的事情。」
梁珺一愣,唇動了動,眼眸低垂下去。
韓立說的是對的,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超出常識範圍了。
李林看向韓立,「我怎麼感覺我和劉佳樂被排除在外了呢?你們去看泉之眼,也不和我們說,看的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韓立悠悠抽著煙,「沒什麼結果,還沒看到,泉裡面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驚醒村民,然後我們就跑了。」
梁珺回頭看著李林的臉,實在很想問一句怎麼商量,你們倆大半夜的就在帳篷里忙活起來了。
她努力地將這些話壓心底,結果就是李林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你看什麼?」
梁珺皮笑肉不笑,又看了劉佳樂一眼,「咱們得重新做計劃,得找出路,得活下去,大家合計一下手頭還有多少水和食物吧。」
復又看向韓立,「白天沒法接近水牢了吧,村民那邊很難避過去。」
韓立抽著煙沒出聲,算是默認。
清點食物的時候,梁珺發現,韓立頭天從趙成那裡還真拿了不少窩窩頭,省點吃湊合個幾天還是沒問題的。
她手肘捅了一下韓立,「你是不是早就做好被發現的準備了,拿這麼多吃的。」
韓立淡淡看了她一眼,「有備無患。」
遂語氣沉了下,轉過臉去看車窗外,「但還是沒計劃好……」
梁珺愣了愣,劉佳樂在後座叫她一聲,開始給她報自己和李林手裡食物所剩的情況。
……
幾個人決定小心一點繞開村子,看能不能接近那篇森林去探索一下。
梁珺算過時間,去頭去尾,兩次儀式中間給他們的時間其實只有九天,今天已經是他們到村子的第五天。
這意味著,再有四天,趙鶯鶯又要被活生生撕裂然後扔到泉裡面去。
她滿腔的挫敗也難以言說,韓立的心情她是懂的,他們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一直在原地打轉。
多年前她在梁家和柳玉言等梁逸生,一等就是大半年,算上再之前柳玉言自己等的時間,梁逸生那次來羅布泊的一趟前後耗費足有將近一年半。
她是沒有那麼多時間的,她很確信,韓立也一樣。
這一次梁珺開車,小心地繞開村子,但為避免他們僅有的交通工具被村民盯上,也不敢距離太近,然而繞著村子一陣,幾個人都發覺不太對。
幾個人記憶里的森林都是很大一片,可是他們幾次停車下去望向村子,都找不到那篇森林。
村子其實明明很小,住戶不多,所以房子也不多,但他們開車好一陣,每一回從高地俯瞰下去,都會有種車子從來沒有移動過的感覺。
到了正午,梁珺忍不住地往村子方向走了走,沒走到村子就折回來了。
她告訴大家,「車子沒動過,我現在過去,還是有一口井的那個村口。」
李林和劉佳樂渾身發冷,李林問:「是我們繞了一圈回來了?」
「一圈?」梁珺實在忍不住,打擊李林的天真,「我們一直就對的是村子這一面,根本沒什麼繞不繞的,無論開車怎麼走,都是這一面,可能村子只有這個入口,也只給了我們這個入口。」
劉佳樂弱弱問:「難道這村子自己有意識的嗎?」
「一個村子怎麼可能有意識,」梁珺輕嗤,「只是這地方確實邪門。」
李林說:「會不會是被獻祭的那些祭品在作祟……」
梁珺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她只覺得很累,身體心理都是。
韓立說:「看來要去森林,就必須通過村子。」
「那白天是走不成了,」梁珺分析道:「其實晚上還是有機會的,村民休息之後,可以去水牢,也可以去森林那邊。」
劉佳樂搖著頭,聲音都發顫了,「晚上那地方太可怕了,我不要去……」
梁珺嘆口氣,「我也不想晚上去那鬼地方,但是我們時間有限,再有幾天儀式又要舉行了。」
劉佳樂保住腦袋,身體都發起抖,李林忙安慰起來。
幾個人都無法可想,只能等晚上,梁珺已經沒有煙了,和韓立討了一支,在車上抽著,聽見劉佳樂嗚嗚咽咽的和李林哭訴,腦子裡很不健康地想到頭天夜裡,劉佳樂也是這個聲音。
她叼著煙推開車門下去了,她怕繼續聽下去,她越想越猥瑣。
韓立比她下車早,她看了一眼,男人站在不遠處,也在抽煙,背影顯得蕭索又孤獨。
她手在衣兜裡面摸摸,隔了一陣走過去,站在韓立身邊,然後從兜里掏出個東西來,遞給韓立。
韓立一怔,垂眸睇見她伸過來的手心裡,赫然是個巧克力。
灰色的塑料包裝袋,和之前給他的是同一種。
他沒立刻接,「幾個意思?」
「給你吃。」
梁珺表情不是很自然,「快點啊,有讓女孩子這樣等著的嗎?有沒有風度?」
「我從沒那東西。」
韓立嘴上這樣說,卻還是在梁珺惱火地瞪著他,要將手收回去之前,從她掌心裡把巧克力拿過來了。
他粗糲的指腹在她掌心劃了一下,她手趕緊縮回來。
他仔細看了看手裡的巧克力,重複之前的問題,「幾個意思?」
她吐了個煙圈,「還不快謝主隆恩?我這兒也沒幾個了,我都沒給劉佳樂和李林給。」
韓立這下子真是沒忍住就笑出來了,「謝主隆恩?」
梁珺瀟洒地揮揮手,「不用謝。」
韓立:「……」
他想起個詞兒形容梁珺特別貼切——戲精。
真的是十足的戲精。
他說:「既然都捨不得給他們,為什麼給我。」
梁珺深深吸了一口煙,視線回到村子方向去了,「我知道你著急,我也很著急,但是韓立,我真的希望你以後不要那麼一意孤行,我昨晚勸你不要去看泉的時候真的沒有惡意,你還有個親妹妹,我不想你後悔,我現在是真的想和你合作。」
說完,梁珺想起頭天夜裡自己主動示好碰了冷釘子的情景,又趕緊加了一句:「合作你懂得吧,我還想找我妹妹,所以我希望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韓立低頭看著掌心的巧克力,有一陣沒說話。
也不抽煙,任由手指間夾著的香煙一點一點燃到盡頭,最後他扔地上碾滅。
他一直覺得梁珺這個人戒備心很強,那是當然的——出生於那種家庭環境里,梁家慘案發生的時候梁珺大抵也就十六七歲,從那時候起自己帶著梁葉漂泊,有些方面自然是會對人警惕一些。
但他很清楚,他的戒備心比她強很多。
那也是有原因的,他因為信錯了人失去的不光是一隻手,連自己的妹妹都搭了進去。
他不會相信任何人,更別說眼前這個是梁逸生的女兒,他沒有遷怒於她已經算不錯,如果沒有梁逸生,他的人生也不至於此。
念及此,心底對她這一刻的主動示好又生出幾分排斥,他眸色發沉,最後卻還是竭力讓語調保持平緩,甚至帶了幾分調笑道:「合作不是不行,得看你表現。」
她現在還有用,他不能和她撕破臉皮,她身上也許會有一些用得到的線索。
梁珺對男人的想法混然不覺,扁了扁嘴,見他態度緩和心情倒是輕鬆許多,「說真的,你這個人,挺欠的……」
她話音一轉,「哎,你有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