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一章
徐幼珈卻不肯邁步,低聲道:「我好像聞到有油炸鬼的味道。」她剛才就是聞到了香味,肚子才會亂叫的。
街上的小吃攤桌凳都不太乾淨,周肅之朝著長平使了個眼色,長平心領神會,一溜煙地去了。
周肅之邁步進了瑞記成衣鋪,徐幼珈沒看見長平離開,還以為他見自己不肯去茶樓,就懶得再理會,抿著嘴,滿心不高興地跟在他身後進了店鋪。
掌柜的看見東家的姑娘來了,忙從櫃檯后迎出來,徐幼珈道:「陸叔,這位是我周家表哥,從蘇州來的,以後,他要是來咱們鋪子,有好的你儘管拿出來,銀子就記我的名頭就行。」
陸掌柜當年從蘇州來的,一聽就知道,這位表哥是姑娘姨母家的公子,忙上前熱情地招呼。周肅之卻沒有看他指的那些衣服,問道:「可有雅間?」
「有,有的,姑娘,周公子請樓上來。」這裡是成衣鋪,有專供客人試衣的房間,稍小一些,也有布置得更寬敞豪華的雅間,專門招待尊貴的客人。陸掌柜領著人到了二樓雅間,「姑娘,周公子,請稍坐,我去取衣服的圖冊來。」
雅間里擺著一張圓桌,配四把椅子,一道山水大屏風後面是軟榻,供客人試衣。
徐幼珈坐在桌邊,給周肅之倒了杯茶,「肅表哥,這是明前,你嘗嘗。」
周肅之坐在她身邊,見她倒了茶就要喝,一伸手,修長的手指蓋住了她的茶杯,「早膳就沒用,空腹飲茶更不好了,你雖然還小,也要注意養生之道才是。」
徐幼珈有些氣悶,默默地放下茶杯,卻忽然聞到更濃的香味,雅間的門輕輕敲了兩下,長平推門進來,手裡端著個大托盤,上面放著油紙包著的油炸鬼和油酥小燒餅,還有兩碗白玉一般的豆腐腦,上面澆著橙紅透亮的滷汁。
長平將大托盤放到圓桌上,徐幼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這都是她愛吃的,可惜母親管得嚴,輕易不許她吃這些街頭小吃,今日她沒用早膳,本來就餓著,看見這些立刻就忍不住了,抬眼看了看周肅之,黑白分明的眸子寫滿了驚喜,討好地一笑,「肅表哥,這些……」
周肅之看著她眼巴巴的樣子,有些好笑,柔聲道:「這些都是你的,快吃吧。」
徐幼珈聞言,立刻捧了一碗豆腐腦放到自己面前,剛要開動,想了想,把另一碗捧到周肅之手邊,「肅表哥,這個給你。」
周肅之是用過早膳的,他也不習慣加餐,不過是陪著小姑娘用,看著她白嫩的手捏著勺子,翹起小小的蘭花指,舀了一勺豆腐腦帶著滷汁,撅起紅紅的菱唇,輕輕吹了吹,試探著吸了一點湯汁,才把豆腐腦都放到嘴裡,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周肅之不過用了一碗豆腐腦,徐幼珈卻把托盤裡的油炸鬼和油酥小燒餅都吃掉了。實在是她這兩日心事重重,胃口一直都不好,吃得太少,餓得狠了,又遇到自己最饞的,又沒有母親管束著,難免吃得多了。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圓圓的小肚皮,「肅表哥,我吃飽了。」
她吃了兩人份的早膳,不飽才怪。周肅之叮囑道:「嬌嬌,以後可不能再不用早膳了,長久下去,對身體不好。」
徐幼珈十分滿足,胡亂點點頭,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喚的是自己的小名。
長平將大托盤收走,給小吃攤送回去,陸掌柜取了衣服的圖冊親自送上來。
周肅之隨意地翻了翻,徐幼珈的小腦袋湊了過來,指著件月白色錦袍道:「肅表哥生得英俊清雅,穿這件肯定好看。」
她的身上還帶著食物的香氣,隱約又有一絲少女的幽香,又聽到她誇讚自己「英俊清雅」,周肅之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兩下,垂眸看著她頭上微微顫動的粉色碧璽杏花簪,柔聲道:「表妹說好,自然就是好的。」
陸掌柜很有眼色地將徐幼珈指的那件錦袍取來,周肅之接到手裡,抬眸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極平靜的一眼,陸掌柜卻覺得有種巨大的壓力,幾乎不敢和他對視,腳不由自主地就出了雅間,把房門掩上,抹了把頭上的汗,暗道:「真是邪門,自己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怎麼讓個毛頭小子看了一眼就給嚇出來了?」
周肅之繞到屏風後面換衣,雅間里極安靜,徐幼珈聽著悉悉索索的聲音,莫名覺得八月的天氣竟然還有些悶熱,她用手扇了兩下風,又覺得這雅間內太安靜了些,開口道:「肅表哥,團圓節的時候,府里要辦家宴,祖母說了請你一起來呢。」
周肅之「嗯」了一聲,從屏風後轉出來,身姿清逸,如玉樹臨風,天質自然。徐幼珈眼睛一亮,用力點點頭,「表哥穿這件果然好看!就是……你的領扣沒有系好。」
周肅之抬手重新系了一下,結果更歪扭了。
徐幼珈皺著眉頭,終於忍不住,起身站到他面前,伸手去幫他。她才十三歲,身量尚未長成,站在挺拔高大的周肅之面前更顯嬌小,要微微踮起腳尖才夠得著。她將周肅之的領扣解開,重新系好,纖柔細白的尾指不經意摩擦到他的喉結,周肅之全身緊繃,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喉結不要上下滾動,免得嚇壞了好不容易靠得如此近的小姑娘。
系好領扣,徐幼珈退後兩步,「肅表哥,你看,這件怎麼樣?」
周肅之站到大鏡子前,眼睛看得卻是鏡中的小姑娘,「就要這件好了。」他回到屏風后,將衣服換下來,這件錦袍雖然好看,現在穿卻厚了,他身體熱,向來穿的單薄,在京都最冷的時候,也不過穿這麼厚,最多再加一件披風。
徐幼珈坐在圓桌邊等他,想到前世時,有些時新好看的衣服樣式,過兩年就會出現,要是她現在給陸掌柜畫出來,必然能大賣,到年底收益定然不菲。繼而又想到,母親的嫁妝豐厚,徐府卻沒什麼積蓄,過兩年徐璟要娶妻,徐瑛徐琇要出嫁,到處都是花錢的窟窿,難怪他們會盯上母親的嫁妝。
大房是靠不住的,一定要另尋靠山才是。
徐幼珈的目光慢慢移向屏風。姨母的嫁妝和母親的一樣豐厚,姨父又善於經營,家中的誡表哥和律表哥子承父業,也是經營的好手,姨母家的家底可比母親厚實多了。肅表哥雖說是庶子,但是自從他十三歲回到家中,姨母也從不苛待他,將來他能分到的財產絕對少不了,肯定不會打母親嫁妝的主意。再說,他可是能做到閣老的位置,要是能讓肅表哥做靠山,可是比大房可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