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十二章
再看二丫的嫁衣,跟常人家女兒的一樣,看不出什麼特殊,雖說也算精美,但跟三丫那件比,簡直天上地下。
五丫瞧見過二丫站在兩件嫁衣前打量,臉上卻沒有表情,放在以前,她定會想方設法把那件嫁衣穿在自己身上,或者毀了,而如今她沒有。
在五丫問她問什麼時,她只是淡淡答道:「沒嫁那麼好的人家要那麼好的嫁衣有什麼用,好的嫁衣也不代表這門親事就能好。」說完還附上她那一直以來都不屑三丫的微笑。
以前五丫覺得二丫變了是因為想開了,不想鬥了,所以才淡然了,心如死灰了,聽了這話五丫才發現,二丫的生命力原本一年四季常綠的松樹還旺盛,她已經不把目標放在姚府的後院,對手限於自家的姐妹,而是想過好以後的日子了,這才是聰明人,總是說活在當下,可是不考慮以後,再美好的當下早晚會變成過去,即將迎來的是痛苦的未來。
姚太太忙著定賓客的名單,章媽媽跟著五丫一起點嫁妝是否齊了,梅姨娘管理家裡日常的瑣碎,幾個姐姐忙著備嫁,全家唯一清閑的只有沒斷奶的奶包子姚善鴻是閑著的。
五丫看著房間里放著兩邊明顯有差距的嫁妝,心裡微微鄙視了下姚太太,就算嫡庶有別也別做的這麼明顯好么,看著二丫幾口孤零零的箱子,五丫都覺得寒酸,就在五丫清點完嫁妝準備離開的時候,姚老爺從外面走了進來。
臉色不太好,一進來便問:「這便是你二姐全部的嫁妝?」說完又瞧了瞧另一邊三丫的。
五丫點頭,不敢說話,不知怎麼她心裡多多少少對這個沒怎麼正眼瞧過自己的父親有些畏懼。
姚老爺拂袖離去,五丫苦著臉,沖章媽媽道:「麻煩媽媽去跟母親說一聲,父親剛才來過了,問了嫁妝的事,然後氣沖沖的離開了。」
章媽媽不明情況,只是點了點頭,剛要去,就聽到:「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開始五丫想得是姚太太有麻煩了,不管怎麼二丫也是姚老爺的女兒,又是以前寵愛過的,給這麼點嫁妝的確太寒磣,這是明晃晃的丟姚老爺的臉,再者說庶出給的少就少了,但跟嫡出比差了十萬八千里是不是也太欺負人了,便讓章媽媽去提醒下,有個被找上門的心裡準備,但看姚老爺的樣子,怕是已經殺了過去,為了不出什麼大亂子,這趟攪稀泥的活兒,自己還是非做不可了。
五丫跟章媽媽走到正房的門口時,只聽裡面傳出姚太太的聲音,不似平常生氣那樣聲音很大很尖,而是淡淡的很冷漠,像是有穩穩的靠山一樣,語氣平穩卻帶著肯定,「那些嫁妝都是我填上去的,也是我當年的嫁妝,有什麼不妥?」
五丫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章媽媽不要繼續往前走,兩人則躲在正房的外面聽裡面的聲音,雖然外面冷一些,但還算安靜,裡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難不成庶出就不是女兒了?再怎麼也不能帶那麼點嫁妝出嫁,丟得是姚家的臉!怎麼你拿出一點來能掉下你的肉,還是要了你的命?」姚老爺反駁道。
「呵,」姚太太冷笑,「怎麼現在連我的嫁妝都成了姚家的財產了?我給自己的女兒難不成還分配不均了?老爺若想要了我的命,那就要了好了,不過這是皇城腳底下可是要講王法的。」
律條規定,這陪嫁的嫁妝不算婆家的財產,全部是出嫁者本人的,以後若是沒有本人允許婆家人不能隨意私吞,或者亂動,若是出嫁者本人去世,財產應由她嫡出的子女繼承,所以說姚太太有底氣是有原因的,其實不是姚太太這個人有多摳門,只是她心裡把喜歡不喜歡,應不應該分的太清楚了。
「我什麼時候說要了你的命,你何時變得這般沒有人情了?」
「我沒有人情,難不成二丫懂人情了,若是懂當初就別做出那丟人現眼的事,私相授受被人揭穿,還拒婚。老爺難不成以為她學乖了?我看是不敢不乖了,這董家也怕是她最後一條出路了,我若是那心狠記仇的主母,現在早就賣了她!」姚太太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姚老爺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理,可卻也太多歪理,倒顯得姚太太心胸狹隘,「你跟一個丫頭都能計較,你未必太心胸狹隘了吧?」
說到心胸狹隘姚太太終於淡定不了,來了氣,她這些年也沒少花心血在姚家身上,姚老爺當官走動的銀子還是自己私掏的腰包,何況自己的東西自己支配自己的財產哪裡不對?難不成要跟傻子一樣把自己銀子花給不是自己生得女兒身上就是大公無私了么?
「老爺若是心疼二丫,那就從家用中拿銀子給二丫填上,只不過這以後的開銷只能縮減再縮減,反正我的嫁妝是沒有了。」姚太太兩手一攤,一副無奈樣兒。
姚老爺氣得鬍子都氣了起來,「是你太過偏心,三丫與二丫的對比太明顯,若是你給三丫少拿一些,我也不會讓你給二丫再填嫁妝!怎的五丫也是庶出,你偏對五丫好?!」
在門口的五丫哭笑不得,姚太太待自己好,自己還真沒發現,姚太太對自己的好大多建立在自己讓她高興程度上的,也算是為五丫支付工錢了不是?躺著中槍就算了,現在連裝死都中槍。
「五丫那是記在我名下的,說白了雖不是我生得也是庶女,你說我偏心,那好,你瞧瞧我對四丫不好了么?還不是二丫那丫頭自身有問題,再說老爺你就不偏心么?以前在西北的時候什麼不撿好的給那對母女,現在就當她們還了難不成錯了?」姚太太最大的毛病就是激動的時候口不擇言,好聽的不好的,有的沒的,順著她那張好勝的嘴全說出去了,她說的話明明在客觀上已經承認了自己給宋姨娘母女小鞋穿。
「我不管,要麼三丫的嫁妝減少些,要麼你就給二丫多添上許多!」姚老爺不再與姚太太爭辯,而是用命令的語氣吩咐。
「那恕我不能從命了。」姚太太笑了笑,然後屋裡安靜下來,五丫聽不見聲音有些著急,而更著急的是她身邊忠心愛主的章媽媽。
「五小姐。」章媽媽低聲說:「咱們進去吧。」
五丫整理了下衣服,挺了挺胸,從門邊跨進正廳,「見過父親,母親。」她心裡是緊張的,在這個時候自己那個父親難免會把自己看成是姚太太的狗腿子。
其實,五丫在一定程度上也真是姚太太的狗腿子,只不過她是個有骨氣,有原則,有自己思想的狗腿子罷了。
姚老爺果然殃及池魚,冷哼了一聲,理都沒理五丫,姚太太則為了跟姚老爺對著干,親切道:「這孩子,今天受累了吧?」
五丫有預感,她做的罪錯的決定就是攪渾水,渾水這事還不是說攪就能攪的,常年攪渾水,哪有不濕身的,今個兒是難免要成姚老爺的槍靶子了,只不過說真的五丫不怎麼怕,在姚府里父親的寵愛必然重要,但對於姚老爺來說嫡庶有別這事是他最看重的,又是個早晚成為別人家人的女兒,再好也好不到哪去,頂多多看幾眼,多誇幾句,而自己真正依仗的是姚太太,姚太太對她好才能讓她在這個家站穩腳跟兒,以前五丫顧忌姚老爺是擔心梅姨娘,現在梅姨娘有了老來子姚善泓做依仗,自己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