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無禮之極
姜海濤對於政府官員、國家管理等方面,也是一知半解,只不過聽說過一些歷史上的、現實中的名詞,知道一點模糊的意思。比如什麼江東六郡八十一州,青州牧、益州牧……等一等,是「州」大,還是「牧」大?姜海濤自己也有點糊塗了。後來的一些朝代好像還用過什麼「江南道」、「南陽郡」、「開封府」之類的分法。
於是他乾脆參照自己最熟悉的情況,向歸豹提出了一種新的地理劃分方法——省、縣、市。
「什麼!你把胡國算作一個省?那『國』呢?」歸豹瞪大了眼,然後笑了。「哦……」姜海濤支吾了一下:「整個周王下面土地,就算一國唄。包括現在的楚國、吳國,還有齊、晉等等。」歸豹笑著搖了搖頭:「那些地可不是周王的。」姜海濤這才想起來,現在真正屬於周王的地可是很小很小。
不過歸豹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這個國要比我們現在的國大多了,而且只有一個國。」然後他的頭向姜海濤歪過來,低聲說:「難道你也覺得我們能稱霸諸侯?」
姜海濤愣了一下,然後說:「只要公子抓緊軍權,就能奪取全國政權。」「全國政權?」「是啊?天下最後只有一個胡國。我們只要能打敗楚軍,就可以把楚國變成我們的一個省嘛,比如叫,楚北省、楚南省。楚國挺大的,分一分吧。」「哈哈哈!你還真能想。」
倆人都大笑了一會,然後歸豹說:「你說的這個『省』字太少見了,真怪。我看可以學楚國那樣,佔下一國后把它的地算作一個郡。郡下面再分成幾個縣。至於你說的市,和『城』有什麼區別?」「這個『市』,是指比較大的城,比如現在的胡城。每個省,哦,每個郡,都會有一個市作為中心,比如我們的胡城。至於穎城、蓼城,等人多了,可以升級為市。『市』嘛,人多、交易多了才有,對不對?另外,今後我們也許會專門建一些城,主要是軍事用途的,駐兵防守。它們就不能稱為『市』了。」
「嗯,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歸豹頓了頓,「不過我們現在只有這麼點地方,還有不少在歸章他們手裡呢。而且要設立郡、縣、市,這官員是不是也要跟著改一改?」
我靠,你當我總理啊!這我哪說得清?
姜海濤倒是記得財政部、國防部、機械部、建設部、信息產業部,等等,這個沒用。而且這些叫法太那個了吧?古代的呢?宰相尚書劉羅鍋,看來還是得從電視劇中找一找。最常聽說的好像有一個「三省六部」,哎,這裡的「省」是什麼呀?別管了,想想「六部」吧。小理好像有兵部,管軍隊的,工部,管施工、基礎建設的。還有,禮部,什麼禮部侍郎嘛,和現在的春官差不多。刑部大牢的刑部,應該是秋官了,司寇什麼的。夏官的司馬等,對兵部,東官的司空等人,對工部。那天官、地官對應什麼部呢?
「你想什麼呢?」歸豹看姜海濤這次發獃的時間有點長,終於忍不住了。姜海濤回過神后,向他提出了一個「五部」:禮、兵、工、刑,還有一個吏部,剛剛想到的,負責官員的選拔、考核、升遷,也就是人事部啊。
「這不是和現在的官制差不多嗎?」「功能上確實差不多。不過現在那些官,都是公子您指派的嗎?」「哦……你是說再建一套,代替歸章他們?」「嗯,差不多吧。」
隨著深入討論,歸豹逐漸接受了姜海濤的看法,那就是如果能建立郡縣市制度,就能讓自己盡量掌控胡國,至少能讓歸章的勢力無法擴大。再配合上一套新的「五部官員」的制度,只發俸祿,那就會比現在的封地、官員制度強多了,因為官員的權利要比領主小得多,而且可以換掉。姜海濤也逐漸明白,這種新的政府制度不是說建就能建的。就算是薳書、養敖這些親信,讓他們突然失去封地、屬民,感覺也不會愉快。更不用說那些不夠親密的章、欒等家族。再退一步,就算實行了這種制度,那官員的俸祿該定在多少,如何選拔、任免,這些也不是拍拍腦袋就能定的。
對這麼麻煩的「人事管理」,姜海濤可沒什麼實際經驗,也沒打算管,留給歸豹費腦子吧。歸豹看姜海濤對自己的提問開始含糊起來,知道話題已經到了姜海濤不擅長的地方,於是轉而問他對義務兵、志願兵到底怎麼想的。
接受前面的教訓,姜海濤沒有直接照搬什麼班長團長、上尉中校的說法,還是保留了現在春秋時代的人所熟悉的軍制。他只是再次強調了一下志願兵的好處,並說可以建立一個軍校,專門教這些志願兵怎麼當伍長、卒長,指揮手下的士卒行軍打仗。
倆人正準備詳細說說,歸通來了。他已經把各處胡軍自己的情況收集了一下。
歸豹和姜海濤一聽,發現自己這一方雖然大勝,可是消耗也不小。比如砲弩,城外20輛中有9輛因為長期奔襲,車體壞了;城內的80輛因為連續射箭的疲勞,基本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都需要更換部分甚至全部的弓體。為了消滅入城的楚軍,砲弩一共發射了四萬多支箭,加上踏張弩和普通弓箭射的,一共有五萬支左右。箭正在回收,但根據過去的經驗,能直接重複利用的比例很小。拒馬、矛車也基本上全都有損壞,好在短期內似乎用不上它們了。戰車就不同,一百多輛需要維修,特別是在城外騷擾敵人的60輛。兵器、甲胄的損壞不少,但可以用繳獲來補充。
僅就這一次「胡城保衛戰」來說,這些消耗損失並不算很大。但姜海濤這時想起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城外的很多設施。為了保密,在楚軍到來前,城外的風車、翻車都拆除了。雖然未來幾個月不是耕作季節,但農田水利設施一般都要在冬季建設,荒地開墾也要在冬季進行,因此這些風車、翻車還是儘快修復。還有穎河邊的水車、試驗爐,都要重新安裝、修復。
姜海濤還想到了霍的銅礦。楚軍達到蓼城時,歸辛他們已經對銅礦進行了一些處理:礦井口用木板、泥土、石塊、草皮等掩蓋起來,冶鍊豎爐的風箱、回熱銅管都被拆下,分揀好的礦石和普通工具都埋入事先挖好的大坑裡。所有礦工、冶鍊工匠們都被組織起來,配發了青銅兵器,轉移到附近的一個營地里待命。
這些措施都是為了以防萬一,因為楚軍只要從蓼城往東過了史河,再走25公里就能到這裡。養錡他們的誘敵措施顯然很有效,楚軍沒有派人向東察看,而且沒有在蓼城留下士卒。但為了保險,歸辛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打敗楚軍、重新佔據蓼城后,才能恢復銅礦生產;萬一楚軍向霍移動,他們就搗毀豎爐。
霍可是歸豹手裡最重要的資源基地、兵工基地,必須儘快恢復生產。於是歸豹對姜海濤說:「我們應該儘快派人去蓼城,讓歸辛他們恢復生產。你看派多少人去合適?你能去嗎?」「我去?」姜海濤愣了一下,隨後就想到,銅礦那的很多技術措施都是自己「發明」的,恢復生產時如果碰到問題,自然是自己解決起來最方便。
「沒問題。我也正好去看看那裡的回熱系統怎麼樣。不過派多少人去,我可說不準,最好是問問養敖將軍。」「你覺得楚國會再派軍隊來報復嗎?」「按照薳書、養敖他們的看法,應該不會吧?這一次兩萬人,基本上都被我們消滅,應該不少了吧?」姜海濤對現在的楚國究竟有多少戰爭潛力,實在是不怎麼了解。
「我也覺得很多,楚國應該很難再派人來報復。可就是因為多,所以我才擔心楚國憤怒之極,再來報復。如果你能去蓼城,我們打勝的把握就能更大些。」
我靠!合著你是這樣打算的!姜海濤聽后眼睛一下睜得老大,然後苦著臉說:「啊!我只是個小司空,不是小司馬吧?」
「呵呵,憑你這一仗的表現,我看封你個小司馬也沒問題啊。小理」歸豹狡猾地笑了笑,然後說:「你剛才帶人去救母親和小妹,可是很勇猛啊。」姜海濤茫然地看了看對方:「是嗎?」然後他撓撓頭:「那不是有蒸汽在後面頂著嗎,我心裡有底。」
歸豹還是笑呵呵地看著他。姜海濤有點不好意思了:「算了,既然你是頭,我就聽你的唄。不過事先聲明,蓼城如果有幾千個楚軍把守,我可沒什麼辦法。又不像這次,足足準備了一年。」
正說著,養敖派人來告訴歸豹,他們在俘虜中發現了受傷的巫審,楚國的陵尹,這次率軍的三號人物。
歸豹興奮地問道:「他的傷勢如何?重嗎?」「腿被石塊砸斷了,性命沒有問題。」「那就好,可以要一筆贖金了。對了,他們的左司馬屈稽呢?」
「據俘虜說,他在城外。養錡將軍已經派人回報說,楚軍大營被攻破后,楚軍無處可去。屈稽原本有4000人,攻城時死傷了近千人,留在大營里的儘是傷病、工匠。他們最後剩下的3000多人也士氣低落,隊伍混亂。養錡和歸啟將軍趁機又進攻他們,城內還喊話說子辛已經死了,結果屈稽那3000多人全部潰散。」
姜海濤笑了:「呵,真是兵敗如山倒啊!」歸豹看了他一眼:「你說得還真像。你接著說。」
甲士繼續彙報情況:「現在養錡、歸啟正帶人追擊他們,估計楚軍能逃回去的不過幾百人。而且他們只能向南跑,還不知道能從哪裡渡河呢,糧食也沒有了。養敖將軍問,是不是一直追下去,還是超過他們,先趕到蓼城?」
「先趕到蓼城?對了,子辛他們沒有在蓼城留人,不用著急吧?」歸豹疑惑地說。
「養敖將軍說:據一些楚軍俘虜交待,他們在蓼城確實沒有留下士卒,但是派人回楚國催運糧草了,讓他們先送到蓼城。」
「哦!」歸豹轉向姜海濤:「看來必須儘快去蓼城。你說怎麼辦?」
姜海濤心說我能怎麼辦,去唄。他苦著臉點了點頭。
歸豹立刻對來人說:「你去把歸重找來。」很顯然,現在只有歸重的騎兵才能追上養錡他們、傳遞命令。「海濤,你和歸重他們一起騎馬去追養錡他們吧。追上后直接去蓼城,不要管屈稽和那些楚軍了。沒有糧草,戰車也少,他們肯定逃不快,而且肯定會逃往蓼城。你們可以在那裡攔住他們。」
「攔他們?雖說是潰兵,也有上千人吧?再說等我們趕到那,也許楚軍運糧的隊伍已經到了。」姜海濤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突然眼睛一亮:「哎!公子,我們不是抓了和多俘虜嗎?我有辦法了!」「什麼辦法?」
「您讓養敖他們在俘虜中找一些願意投降的士卒,然後把楚軍的旗幟、皮甲收集一些,嗯,幾十面旗幟、兩三百套皮甲吧。把這些都裝上船,我和船隊直接去蓼城。讓歸重去追養錡,分出兩三百人繼續追楚軍,徹底打散他們。剩下的大部分人立刻去蓼城和我匯合。我們如果能趕在楚軍前面到蓼城,就可以裝扮成楚軍站在城頭,把屈稽他們,還有送糧的楚軍都騙進城來,然後就好辦了。」
「啊!」姜海濤再一次看到兩個大得可以直接扔進雞蛋的嘴。
有必要這麼大反應嗎?我這計策很高明嗎?三國演義里可經常這樣干,小計謀啦。哦,現在是春秋時期,比三國還早幾百年了,我這小計謀已經算高明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干!」聽歸豹這話,可根本不像是稱讚。姜海濤也楞了。
「我們一路騷擾楚軍,今晨又騙楚軍入城,已經很……很……,你怎麼還想冒充楚軍!」這下姜海濤聽明白了,歸豹是對自己的「欺騙」行動非常驚訝,外帶著一些,一些什麼呢?不恥?[注032501]
這下輪到姜海濤驚訝了:怎麼?敵人都殺到門上了,你怎麼還,還這麼講禮?冒充一下敵人就那麼無禮嗎?不行,我可不能讓你覺得我是一個道德品質低下的人。這不僅關係到我的名譽,還直接關係到小小的胡國能否扛得住強大的楚國,關係到你的國運、我的命運!
「公子,楚軍既然能和歸章、歸貝悄悄地聯手,想置我們於死地,我們怎麼就不能冒充楚軍呢?」「那可不一樣。楚軍雖然和歸章他們聯手,但也是堂堂正正地與我們交戰。歸章、歸貝確實很無禮,但我們怎能像他們那樣?」「唉呀公子,歸貝、歸羆可沒有堂堂正正地造反,而是騙了我們,偷襲宮城,還想抓你的母親和妹妹來要挾你呢。」「所以他們很不得人心,一千來人一打就敗。難道我們是和歸貝、歸羆一樣的小人嗎?我雖不是公侯,可也是有爵位的!怎能這樣!無禮之極!」
喲嗬!還挺自重身份的!姜海濤對他的死腦筋有點生氣了:「吳王不也是冒充聽話的樣子,騙了很多人,最後派人刺殺他的叔伯大哥,等上了王位嗎。現在怎樣?人家可是一方霸主。對付小人,我們不能完全按照君子的做法去辦事,不然怎麼能斗過小人?」「所以吳王一直被諸侯們瞧不起。而且你現在是在戰陣之上,冒充幾百個楚軍!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誰這樣打戰。」
倆人爭論了半天,簡直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禮,誰都無法完全說服對方。最後姜海濤沒轍,搬出了銅礦。
「公子,養錡、歸啟將軍他們帶的人不過近千。我現在最多能帶去多少?胡城和這裡的歸章、俘虜還得留多少人管?我帶一兩百恐怕就很多了吧?這樣算下來不過一千人。楚軍押送糧草的至少會有上千人吧?還有逃跑的屈稽,三千多人沒準能有一兩千跑到蓼城。您不讓我用這辦法,怎麼守住?而且就算能守住蓼城,那兩千多楚軍如果去攻打霍,怎麼辦?他們一路逃竄,說不定就會路過霍,發現那裡的銅礦。楚國如果發現了霍的銅礦,會怎樣?」
這一下,倒確實捅到了歸豹的腰眼。是呀,楚國發現霍的銅礦后,更有可能馬上出兵報復,而且很可能牢牢佔據蓼城、霍,再慢慢進攻胡城,不再輕易冒進,那自己恐怕就只能亡國了。
姜海濤又趁熱打鐵,提出了一個折衷方案:「公子,既然您這麼反對我們冒充楚軍,那您看這樣行嗎?讓俘虜的楚軍士卒站到城頭上,我們留在城裡等著。這應該不算騙人了吧?」
[注032501]:假冒敵軍的詭計,直到三國時期才大量出現。在漢代以前,冒充敵軍的戰例只有一例,就是公元前635年的秦攻鄀(rou4)之戰。
當時秦軍在晉軍的協助下,南下進攻楚國的附庸小國,鄀(又稱下鄀,在現在的河南淅川西南)。楚國派出了申、息兩縣的守官,斗克、屈禦寇,率當地楚軍到鄀城,幫助防守。秦軍則採用迂迴路線,經過析邑(今河南西峽)南下,逼近鄀城。這時楚軍讓一部分士卒冒充鄀軍士卒,捆綁起來,造成秦軍已經佔領析邑、俘獲鄀軍的假象。隨後他們還乘黑夜在城外掘地殺牲,偽制盟書,有製造了楚軍將領已經和秦軍結盟的假象。結果鄀人中計,誤認為析邑已經失守,楚軍也已反叛,於是向秦軍投降。
春秋時期,秦、楚、吳等國屬於詭計比較多的國家,因為他們地處偏僻,不被認為是中原正統,受禮制束縛較少。最早的「化學戰」也是秦軍乾的。相對來說,晉、魯、齊等中原國家作戰時還比較「堂堂正正」,最鬼的就是晉軍趁秦軍借道過境時,在崤(iao2)山隘道全殲秦軍的崤之戰。不過這時候,佯敗誘敵、兩路包抄、避強擊弱、隱蔽主力等戰術,已經應用得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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