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間隙裝甲
江海濤嚇了一跳,有點驚恐地看著他。生似乎有點得意:「你別想逃跑。我可是一個獵戶,要論射,將軍錡都不如我。」
江海濤隨後又想到:要真是準備派自己隨車出戰,剛才就不會把自己和軫老頭編在一個伍;生的話,可能只是嚇唬自己。他決定順著生的話,繼續了解現在的狀況。「那,楚軍來了很多人吧?」
生想了想,然後回答說:「楚軍由公子羋午率領,大概5000人。」江海濤想起在城門外時,那個叫養敖的將軍曾經說過一個什麼「米任」,看來「米」是楚王家族的姓,現在打過來的「米五」還是一個王室成員。5000人,聽起來似乎不多,但他感覺胡國這一方的士兵更少。他又試探地問:「有多少戰車和甲士呢?」「按照慣例,有戰車100,甲士1000,步卒大概4000人,另外還有一些僕役。」「咱們有多少人,還有戰車?」「這次公子來蓼邑,帶了戰車50,甲士500。步卒,加上你們這些人,大概2000多人。」
根據自己的軍事、歷史知識,還有井的介紹,江海濤已經知道春秋時期的軍力對比,主要就是看戰車、甲士的數量、質量。胡國這一方軍力只有對方的一半,顯然只能以防守為主。自己能給對方出點什麼主意,以少勝多呢?江海濤想了半天,也只能先借鑒一下偉大**的游擊戰理論。「敵進我退」,大概不行,有點逃跑主義。「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應該可行。直接要求面見公子豹,或者將軍養敖、養錡,然後提出自己的建議,有可能得到最大的賞識,但也可能像姓名一樣,惹來殺生之禍。為了保險,他決定還是先向對面的生提一提,看他如何評價。
想到這裡,江海濤對生說:「以50對100,很難取勝啊。」生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立刻反問道:「是啊。你有什麼辦法?」「也許明天,我們可以趁楚軍剛剛來到城下紮營時,派戰車出去突襲一下,然後撤離。如此反覆,讓楚軍無法休息。要是晚上偷襲他們的營寨,效果就更好了。」
「啊!」生的驚訝也讓江海濤感到驚訝。他看著生瞪大的眼珠、張開的大嘴,輕輕地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嗎?」「你跟誰學的?深夜駕駛戰車出戰,方向道路都看不清,如何作戰殺敵?旌旗不見,如何統領眾軍?再說楚軍紮營之地,必然不利於戰車馳騁,還會挖壕溝、豎木樁,戰車根本靠近不了。」江海濤一下子被駁得啞口無言。想想也是,自己對古代,或者說現在打戰的過程、方法一無所知,怎麼出得了好主意呢?
生過一會又笑了:「哎,看來你也沒什麼好辦法。明天我們恐怕只能死守城池。」江海濤聽到這裡,立刻問他:「兩司馬,這些城牆上怎麼有一道一道的坎?敵人不是容易爬上來嗎?」「這一面城牆是最早築的,大概有上百年了吧。當時用的是楨幹法。」「真干法?」江海濤忍不住問了一句。生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嘆了口氣,慢慢地給他講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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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楨」,是一塊大型的木板,尺寸和需要建造的城牆的斷面一樣,一般都是下寬上窄的梯形。建造城牆時首先立兩塊楨,間距幾丈,作為兩端的模版。幹,就是側面的模版,實際上是幾根圓木,比楨的間距長一些。在楨的兩側並排放幾根圓木,中間用草繩拉緊,就形成了一個簡單的「方盒子」,上面的口略小,然後往中間填土夯實。把土夯到和最上面一根圓木基本持平后,割斷草繩,兩側的圓木就可以取下來,中間留下一段土矮牆,側面也留下一條條半圓形的橫道。隨後把圓木往上挪,在土矮牆的上面再用草繩拉緊,形成新的「方盒子」,再夯土。這樣逐級上去,直到楨的最頂端,一段幾丈長的城牆就完成了。這叫做一「堵」。然後在這一堵城牆的一端接著從底往上夯第二段,也就是第二「堵」,這時就只需要一塊楨。這樣一堵牆一堵牆地接下去,就建成了一圈城牆。
這就叫做「楨幹法」,生說上古時代就開始用這個方法建造城牆。後來到上百年前,又有了一種新方法,叫「版築法」,可以夯築垂直的城牆。[注010601]
它用端板代替了楨,寬度和所需城牆厚度一樣,但高度可以小很多,按規定只有兩尺。根據生的比劃,江海濤估計兩尺大概有四五十厘米。建造城牆時,首先立兩塊端板,然後在兩側放兩塊邊板,和它們一樣高。邊板也不長,按規定是一丈。兩根長木棍的兩端帶卡槽,可以扣到兩側的邊板上,把它們拉緊,這樣就形成了一個穩固的大木箱,在裡面夯土填實后形成一段矮牆,這叫做一「版」,寬一丈,高兩尺。隨後的步驟就和楨幹法差別很大了,不是向上發展,而是水平發展:在矮牆的一端接著夯築一版,直到完成一長段,甚至一圈。這樣形成的一段矮牆,看起來似乎像一塊塊大土磚排著。隨後在它的上面夯築第二層,但是會在水平方向錯開半丈,也就是在下面兩版的接縫處,夯築上一層的一版。生講到這時,江海濤立馬想起了用磚塊砌牆,也是一層層錯開的。
這樣一版一版地夯築一圈,然後再一圈圈上去,就形成了一圈城牆。生還告訴它,隨著城牆變得更高更厚,一版無法直接築成一道厚牆,所以人們又把一版的厚度縮小點,然後在它的內側或外側再夯築一兩版。這時候,邊版就只需要一塊了,卡木的一頭插在已經完成的那一版的土裡。這樣可以用兩三版,甚至四版,築成一道厚城牆。而且每版的厚度減少了,可以夯築得更加結實。這樣夯築第二層時,由於卡木的一頭在土裡,不如卡在邊板上牢固,因此為了防止邊板滑落,一般會把它貼邊立在第一層的夯土上,於是上一層往往會薄一點,向內收縮兩三寸。所以版築法也會在城牆上留下一道道坎,但每一人高只有三五條,很窄,不到一巴掌寬。
真正的好城牆,都會對外表面進行修整,最基本的就是剷平。因此無論是楨幹法還是版築法,最後都不會留下「波紋板」,或者一道道的坎。
不過蓼不是一個大城市,要簡陋一些。即使被楚國佔領后,它也沒有得到很大的重視。胡國佔領它后,自己本來就國力弱小,因此也沒有花什麼力氣加固城牆。它現在的西面城牆是當初最先建造的,採用的還是楨幹法,另外三面則是版築法,但只有一版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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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生告訴江海濤:「這一面城牆確實最容易爬上來,所以明天楚軍進攻,多半會在這裡。」「那楚軍攻城,一般會怎樣?」「他們會先派弓手在盾牌的掩護下向城頭射箭,不讓我們守軍露頭,然後逐漸靠近。所以你們的盾牌很重要,否則還沒碰到楚軍,就完蛋了。」江海濤想起晚飯前失敗的試驗,心情又沮喪了。
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別想了。明日守城,應該是前軍先上。他們有皮甲、木盾。我們屬於后軍,在城下等著,哪裡危險再上去。箭不會射到這裡的。等我們上去時,楚軍的弓手們應該已經射累了,沒那麼容易穿透我們的盾。回去休息吧。」
江海濤回到土房,發現中間的坑原來是火坑,放了一點燃燒的木柴。軫老頭一家躺在左邊的草鋪上,嬰和他的三個同伴,還有另外那一伍的人,都已躺下睡覺了。江海濤對此有點驚訝。在他的大腦成長過程中,太陽落山前後吃晚飯,這沒問題,但晚飯後到睡覺之間,可是有很豐富的活動。寫作業、看電視,那是起碼的,還有同學聚會、電玩、上網、視頻、聊天。現在就躺下,他可沒法入睡。
江海濤剛在草鋪上坐下,井就翻身滾過來:「公子,你剛才走後,我和二哥把戈頭從地上拔出來,你猜它插下去多深?」江海濤奇怪地看著他:「多深啊?」井用手掌比劃了一下,然後接著說:「它扎過了布和草墊。後來我又把它直接往地上倒,發現每次都插得差不多深。」說到這他停下來看著江海濤。江海濤雖然有點奇怪他到底想幹什麼,但還是想了想,然後說:「這說明布和草墊沒什麼效果,跟我們做的草盾一樣,是嗎?」「對。我就知道公子很聰明。然後我把一片竹子放在地上,再把戈頭倒下去,你猜怎樣?」「它穿過竹片,扎到地上了?」江海濤看井點點頭后,仍舊等著自己的說話,就接著說:「沒扎那麼深?」「對對。然後我就想,為什麼竹片比草墊有效果?」江海濤心說廢話,木頭和草能比嗎?等等。江海濤伸手摸摸屁股下鬆軟的草墊,心裡想:這草墊可比草盾還厚,但它肯定擋不住戈、箭,而草盾能擋住,關鍵是因為草盾被壓實,變緊密了。但相對於速度更高的箭,壓實的草還是不如木頭緊密。薄草盾被箭一紮,可能就像窗戶紙被捅了一個洞,後面暢通無阻了,什麼摩擦損耗箭的能量,根本談不上,或者效果很低。要想損耗箭的能量,就應該用更密實,或者說更堅韌的東西,讓箭頭穿過去后,還能緊緊卡住箭桿。
想到這一點,他立刻對井說:「你是不是覺得把前面換成竹盾,就有效果了?」「對,公子。我想大概是因為草盾還是軟,不夠硬,就像手上沒有勁,抓不抓鑿子一樣。如果換成竹盾,就像是一隻更有勁的手。」江海濤沒想到他還是在用鑿子的理論思考。雖然感覺好像不太對,但自己的想法就肯定對?看過軍事雜誌上有關裝甲、穿甲彈的文章,記得這屬於什麼材料力學、應變、高速動力學之類的。自己用初中學的一點摩擦、機械能概念來分析箭穿盾,也未必正確。不過嘛,不管理論到底如何,實踐總是檢驗真理的標準。
江海濤對井說:「那我們用兩個竹盾試一試,這得找生。不過他恐怕還會提出,這個雙層盾拿起來不方便。」「這倒是。要想效果好,前面的竹盾大概得有胳膊這麼遠。不過竹盾比草盾輕多了。」「他們分別有多重?」「竹盾大概7、8鈞吧,一個草盾相當於三個竹盾。」江海濤提了一下放在牆角的草盾,似乎比自己還重點。看看自己的身高胖瘦,估摸著40公斤左右,40公斤/21~24鈞,1鈞大概相當於1.5~2公斤。不過這不重要。一個草盾相當於三個竹盾,那一個雙層竹盾就比一個草盾輕。就算它的防護力不比草盾高,但只要能解決重心問題,也還是比草盾有吸引力。想到這些,他從草鋪下摸出一個硬草棍,在地上畫了起來。
要想讓重心后移,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在後面加配重,但這顯然不可行。另外就是改變它的形狀,把盾的上下或者左右向後彎,讓整個盾的重心往後移,移到手、握把的後面。這會增加一點重量,但應該不多。下一個問題就是如何把橫向固定竹條變彎。從下午做竹盾的經歷看,這些竹片可是比較堅韌。
「井,能把這些竹片弄彎一點嗎?」「可以啊,像制輞(wang3)一樣,揉(rou2)制一下就行了。」「網?柔?」「輞就是車輪外面那一圈木頭。它們原先並不圓,放到火上一邊烘烤,一邊壓,就能彎成需要的形狀,這就叫做揉。」
於是江海濤把手上的草棍彎給井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井越聽越興奮,提議趕緊去找生,進行試驗。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在聽,也很好奇。於是三個人拿著兩個竹盾,起身走向房門。他們剛到門口,就聽見後面有動靜,回頭一看,嬰站在那。三個人嚇了一跳,正不知道說什麼好,就看見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四個人出了房門,嬰看看四周:「你們不知道深夜在兵營里亂跑,會被處罰嗎?」三個人擔心地互相看了看,最後江海濤大著膽子說:「不知道。不過我們沒打算亂跑,就想找一找兩司馬,試驗一種新盾牌。它可以……」「我知道。但是現在兩司馬還沒回來,你們怎麼辦?」江海濤心說,你大概也是個獵戶,耳朵真尖。「我們可以先做一個新盾牌。」嬰追問道:「生火揉制?」三個人明白了:自己如果這樣,又會惹來麻煩。江海濤看了看四周,果然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走動。城牆上倒是有幾個站崗的衛兵,正持戈看著他們。
嬰似乎小聲罵了他們一句,然後沖城牆上揮了揮手,走到城腳。上面一個衛兵走到過來問:「你們不去睡覺,出來幹什麼?」「我們是生手下的,想趕製幾個盾牌。」經過一番交涉,衛兵們同意他們在門前生一堆火,製作竹盾,但要求嬰看好自己的手下。即使這樣,他們還是專門派出一個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嬰也沒有回屋,四個人一起拿著錘、鑿,對著竹子們忙活起來。
竹子剩下的不多,他們只做了兩個半人高的竹盾,還是一人多寬,但兩邊向後彎曲。井的手藝肯定是從他父親那學的,而且不賴。他用鑿子切了四段近半米長的竹筒,卡在兩個竹盾之間。這個長度是江海濤特意要求的,怕距離近了效果不明顯。
新的弧形雙層竹盾豎在城牆腳下,這時生還沒有回來。在三個人的鼓動下,嬰同意先試驗一下。江海濤又從屋裡拿出下午做的兩個竹盾,疊放在旁邊做對比。嬰卻提出了意見,說這兩個盾如果射壞了,明天怎麼用。江海濤提議先射新盾,再根據情況射兩個舊盾,而且只射一箭,嬰這才同意。但他們的試驗又遭到城上衛兵的質疑,費了一番口舌才通過。
嬰站在五六米外,接連射了五箭。井立刻拿著一根燃燒的木柴跑過去,掀開竹盾,然後高興地叫了起來:「成了成了!」城牆上的幾個衛兵也被吸引過來,探頭往下看。江海濤和嬰過去一看,只有一支箭穿過了第二層竹盾,露出了一點箭頭。江海濤把盾牌斜過來,讓井照亮中間的空隙。四個箭頭扎在第二層上,而且有一個箭頭扎得很淺。它們的箭桿插在第一層盾中,都偏離了射箭的方向。井在一旁摸了摸其中一支:「你看,這些箭都歪了。這根箭桿好像還被磨壞了。」嬰從另一側看著說:「有一個箭頭歪了,應該是被前面這層盾擋壞的。」井立刻介面說:「咱們試試旁邊那兩個吧。」
幾個人退開,江海濤乘機提出對兩個舊盾多射幾箭。嬰沒有作聲,射了一箭后就讓井過去看。「穿了穿了!箭頭都出來了!」嬰隨後又射了四箭。結果很令江海濤和井滿意,因為五支箭都穿透了兩層盾,最厲害的露出了一掌那麼長。[注01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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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正在高興,生回來了。聽了嬰的彙報后,他圍著兩個盾牌轉了好一會,仔細查看上面插的箭,臉上的表情卻沒多大變化。江海濤上去告訴他,自己和井為什麼這樣改,他似乎也沒有聽進去,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他抬頭問江海濤:「這種盾對付劍、戈怎麼樣呢?」「這?我們沒試過,不過可能也會好點吧。」生讓黑子進屋取來戈、劍,親自對這兩種盾試了幾下。戈頭遠沒有雙層竹盾中的間隙長,所以根本不可能碰到第二層。劍在他的全力刺擊下,大多都穿過了兩層。他又刺了幾下疊放的老竹盾。最後他放下劍:「你們這個盾碰上劍,好像還不如這邊兩個。而且這個盾這麼厚,拿起來不方便。」「我們可以把中間的空縮小一點,比如這麼長,看看效果如何。」江海濤立刻拋出自己的最終方案。
生看了看他們,命令嬰立刻叫醒土房裡的其他人,動手改造,首先把他們的竹盾都弄彎。然後他把江海濤、井叫過來:「這種雙層盾,我看防箭不錯。你們能不能想出一個辦法,讓它對付戈、劍時,也好一點。我剛才感覺,兩層盾如果貼在一起,效果其實更好,就像一個加厚的竹盾。雖然重點,但還可以揮動。現在這個雙層盾,不可能揮動,對付敵人的弓箭沒關係,敵人近身後就成了廢物,甚至還是累贅。」
江海濤立刻想起幾何課上的平行四邊形:「能,能。」他轉頭問井:「你能不能做幾個木軸,安在竹盾兩側,然後用兩頭有孔的木條把前後竹盾連起來?」井在兩個盾的側面比劃了一下:「是不是這樣?」「對,就這樣。」「一邊幾個?」「兩個就行。」井歪頭想了想:「那我們乾脆做些新的橫竹片,兩頭削出小軸,然後烤彎了,代替現在的那些橫竹片。」江海濤考慮了一下角度問題,然後說:「也行,但那樣就得把孔留大些,軸弄細點,否則轉不動了。」「這樣啊?最後到底要弄成什麼樣?」生也有這個疑問。江海濤只好在地上畫了起來,告訴他們自己的打算,並且作了一點改進。軫老頭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來了,明白他的要求后,提出了一個更簡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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軫老頭和井去指揮大家改造盾,江海濤則被生叫到城腳。他一臉嚴肅地問:「你先前說在楚軍紮營時偷襲對方,真的能行嗎?」江海濤不知道他怎麼又對這戰術感興趣了,奇怪地看著他。生看他沒有回話,接著問:「如果必須出城和楚軍交戰,你有辦法嗎?」江海濤聽出了一點不妙的意思,但經過先前的批駁,他也感覺自己對現在的兵器、戰法完全是門外漢,提出的戰術多半無法實現。他只好試探地問:「用戰車偷襲,好像確實不行。派步卒,咱們人少,是不是訓練也不如楚軍?」「有可能。楚軍雖然近幾年總是敗於吳軍,但並非士卒不行,主要還是領軍將領。而且和我們胡國比起來,楚國太大,士卒的訓練、劍戈、甲胄,都要好很多。我們胡國人擅造車、弓,楚國、陳國的很多戰車、弓,都是從我們胡國買的。但精於御射之術的人,就很少了。」生嘆了一口氣。
「那還是堅守城池最保險。對了,城裡的弓箭、滾木、檑石多吧?」生苦笑了一下:「城裡有良弓五六百呢,木石、叉殳也有很多。只要有足夠的士卒,守住沒有問題。不過這樣,還是不夠好啊。」「為什麼?只要楚軍攻不破城池,等到糧草用盡,不就自然會退兵了嗎?對了,城裡的糧草夠吧?」「城裡的糧食夠。可你知道楚軍為什麼現在來嗎?」「嗯,不知道。」「再過六七天,穀物就熟了。他們只需要把我們困幾天,等城外的農人把穀物收割,或者他們自己收割,就可以回去。這樣,即使公子守住了城,回去后也會被人責難。」
江海濤心想:歸豹不是胡國的一把手嗎,怎麼還有人為難他?對了,現在還不是什麼皇帝一統天下的局面。歷史老師好像說過,春秋時期,周王、諸侯都沒有絕對的權威,周王被下面的諸侯欺負,諸侯也可能被下面的大貴族欺負。但這個問題他不敢深問。
生接著問他:「如果必須出城,你有辦法嗎?」江海濤不知道他怎麼把自己當作了錦囊妙計、救命稻草,只好說:「那可以派戰車在城外襲擊楚軍的運糧隊,不讓他們那麼容易弄到糧食。」生低頭想了想:「用戰車攻擊運糧隊?聽起來可以,但我們從沒這樣打過。而且打敗運糧隊以後,怎麼辦呢?」「把糧草燒掉啊。」
「啊!」生又發出了驚呼,讓江海濤又一次頭大,心說你怎麼這麼吝嗇,燒了也比餵給敵人強啊。生接著說:「那可得費些時間。」「費時間?」江海濤沒想他驚呼的是這個原因。「對啊?粟可比枯草還難點,而且一輛輛車地把糧食倒出來點火,需要多少時間啊?必須把運糧的敵人全部殺光,然後才行啊。」江海濤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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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010601]:有關楨幹法、版築法的資料,可以在網路上用「楨幹築牆」、「版築法」等辭彙找到一些介紹。不過最權威和詳細的介紹還是在《中國科學技術史·建築卷》第100頁,小說里就主要參照它描寫的。用楨幹法法築牆,到春秋時期已經很成熟了,文獻記載、考古發現中都很多。版築法的雛形起源於商代,甚至更早,周代更加成熟和規格化。到東周,也就是春秋戰國時期,版築法已經很普遍了。
[注010602]:前後有間隙的雙層盾,古人似乎並沒有採用過。但在古代戰場上,我們的祖先發明過類似的東西--利用多層間隔防護,達到更好的防護效果。雖然他們未必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從實踐中發現了這種現象。這種東西將在今後的情節中出現。另外,中國古代戰場上的旌旗,作用之一就是擋箭。
雙層盾這種結構在原理上是完全可行的,現代坦克裝甲中的間隙裝甲就很普遍。在沒有掌握物體碰撞、應力作用的細緻原理知識以前,人們確實很難理解這樣一種現象:兩層間隔1米的10厘米鋼板,防護能力與20厘米的鋼板並不一樣。所以間隙裝甲,還有雙硬度裝甲等等,都是現代人在經過很多實驗、理論研究后才發明的。
有很多東西,在你不知道一定的理論知識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理解不了。一旦你知道了理論,就很容易發明、製造出來。今後,本書中就將出現很多利用後世的理論知識製造出的東西,而且它們在真實的歷史上並沒有出現過。
把唐、宋、明、清、二戰的東西,提前到漢、唐、宋、明、一戰,是大多數穿越者的做法。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創新,而且忽略了生產、製造中很重要的一些細節因素——工藝、精度。比如火藥,不是簡單的炭硝硫黃混合。在不掌握科學的化學知識前,不可能獲得穩定純度的原料;沒有穩定的原料,就不可能獲得科學的配方;沒有科學的配方,就不可能大量製造出既有威力又足夠安全火藥。所以直到明清時期,火器並不能對冷兵器取得決定性優勢。很多情況下,細節決定成敗。
江海濤可沒有那麼深厚的歷史知識,所以不會照搬後世的東西。但他同樣也就不會受到歷史上那些發明創造的束縛。唯一束縛他的,只是春秋時期的物質、技術條件,以及工藝技術上的複雜、深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