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魯自行挑眉一笑,趁機損他,「何止是偶爾?」
韓墨樓斜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瞧瞧,」魯自行指著他,「還真的柔軟了呢。」
傅祈恩想起從前魯自行為了她而跟父親魯慮鬧翻時,韓墨樓因為視師如父,因此完全站在魯慮那邊,對她十分冷淡,甚至有時不太友善,但她不怪他,因為她知道他是個正直、知恩報恩的君子。
「墨樓,」她笑望著韓墨樓,衷心地說:「我真的很為你高興。」
韓墨樓接收到她眼底的祝福,頷首微笑。
巴山城,東城門。
魯自行與韓墨樓的人馬加總近兩百人,整軍集結后便快馬趕至巴山城。而在同時,接獲其密令的西北各地官衙,也同時進行查緝及掃蕩。
兩人帶著近兩百官兵進城后就立刻前往黑水牙行,浩浩蕩蕩的隊伍驚動了城民,城民也紛紛走避。
巴山城屬通州所轄,是距離州府最遠的轄地,府尹親自帶兵前來,引起不小騷動。
來到黑水牙行前,官兵立刻將牙行團團包圍。
「搜!」魯自行一聲令下,官兵便衝進牙行。
黑水牙行是座三進大宅,所有拍賣都在牙行內進行,此時正有不少人牙跟當地商號及外地客商在進行交易買賣。
見官兵沖了進來,大伙兒驚慌失措,急著四處逃竄。
「一個都不許走!」魯自行大喝一聲,官兵們聽令,立刻將所有通道圍堵住。
「大人,這、這是做什麼?」一名人牙結巴地問。
「本官是通州府尹魯自行。」魯自行目光一掃,沉聲地:「掌柜的在哪?」
聽他一開口便是問起掌柜,人牙神情一變,繼續支吾其詞,「掌……不知大人說的是哪位掌柜?」
「什麼?」魯自行濃眉一皺。
一旁的韓墨樓出聲道:「黑水牙行有幾名掌柜?」
「我、我們有李掌柜、高掌柜、劉掌柜、費掌柜,還有……啊!」話未說完,他身後一名皮膚黝黑的壯漢忽地狠狠踹了他一腳,打斷了他的話。
壯漢踹倒他后,趁眾人未及反應,轉身衝進身後的房間里關上門。
見狀,魯自行跟韓墨樓一個箭步上前想開門,卻發現門已經從裡面上閂了。
他和韓墨樓互視一眼,極有默契地點點頭。
「立刻搜索牙行,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魯自行下命,官兵們立刻散開。
魯自行跟韓墨樓分別帶人搜索牙行,最後在宅子深處的一個房間里發現了密道,屋裡還有熱著的茶跟一桌茶點,椅凳並未靠著桌子收攏,而是東倒西歪,可見剛才這屋裡有人且走得非常匆忙。
韓墨樓目光一掃,暗數著桌上的杯盞,「剛才這屋裡至少有六至七個人……」他說。
「桌上只有五個杯子。」魯自行說。
「你瞧,」韓墨樓指著靠窗的地方,「那張長椅的右邊有煙絲,應該有人坐在窗邊抽煙絲,左邊地下有半塊糕,應該有兩個人同時坐在那裡。」
魯自行挑挑眉,「你這觀察力真是了不得。」
「不管幾個人,他們都已經從密道遁逃了。」韓墨樓懊惱不已,「看來我們還是沒逮到那個身分不明的掌柜。」
這時,外面幾名兵長陸續趕來稟報搜查結果——
「大人,我們在東翼找到近三十箱的幻蕈。」
「大人,在西翼的幾間小房間里發現數十名童男童女,正在清點人數。」
魯自行聽著,轉頭看著韓墨樓,「瞧,也不是全無斬獲。」
「斬草未除根。」韓墨樓還是難掩懊喪。
魯自行笑道:「把他們的巢穴翻了,他們就得像野狗一樣。」
野狗?野狗才可怕,縱使翻了他們的巢穴,可這群野狗還身強體壯,隨時會咬人一口。
韓墨樓依然憂心忡忡。
「自行,我已將常永貪賄之證據交給你,請你立刻進京舉發常永。」韓墨樓抱拳一揖,「勞煩你了。」
「那你呢?」魯自行問。
「我先返回虞縣處理顧家之事。」韓墨樓神情有點凝重,「顧家多年來行賄官員,走私逃稅,還替黑水牙行運送幻蕈荼毒無辜,雖罪不至死,卻是活罪難逃。」
「那是一定的。」韓墨樓能娶得賢妻,魯自行自然為他歡喜,但這賢妻的背後,可是一個火藥庫呢。
「我得跟左師爺仔細琢磨一番,看如何將顧家的損失及傷害降到最低。」說著,韓墨樓蹙眉一嘆,語氣無奈,「雖說秋心是明理人,但我還是希望能在不違反原則及律法的前提之下,幫上她娘家一點。」
魯自行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她是你的妻子,這也是應該的。」
「幸而顧秋豐自己染上毒癮,恰好可做為顧家不知情的佐證。」韓墨樓笑嘆,「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
魯自行深深一笑,以期待及相信的眼神看著他,「我相信你能解決眼前的困難。」
韓墨樓回望著他,沉靜微笑,彷佛胸有成竹。
魯自行不擔心他,他相信韓墨樓有足夠的能力及智慧面對及解決難題。
這一路上,韓墨樓雖官運不濟,可他始終行在正道上,不曾偏離。
【第十一章流水娘娘顯神跡】
韓墨樓與得勝及藍玉夫領著二十名弟兄在巴山城別了魯自行后,便踏上返回虞縣的歸途。
三日兼程趕路,終於抵達縣界,天色漸漸昏暗,藍玉夫提議先在水邊紮營升火,歇息一宿后再啟程。
韓墨樓雖歸心似箭,但不忍弟兄們奔波勞累,於是下令紮營。
晩間,大伙兒吃過乾糧,便捱著營火閑聊。韓墨樓則獨自行到水邊,往川面上望去。天黑了,他看不見對岸的景色,只聽見潺潺流水聲。
「大人,」藍玉夫走了過來,問道:「天這麼涼,不到火堆邊歇著?」
韓墨樓轉頭看著他,微笑:「你知道關於這條離川的故事嗎?」
藍玉夫微頓,「聽過一些……」他聽過一些關於離川的「神話」,但他認為那是婦人才信的事情,有點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從前離川汛災不斷,死傷失蹤的事件頻傳,所以也曾落得一個惡名,叫『死川』,」韓墨樓續道:「直到有一天,一對郭姓夫婦在川邊撿到一尊神像,將其恭敬供奉之後,漁獲變豐,原本體弱多病的妻子也日漸康健,消息傳出,許多人前來上香,仕紳更募資在川邊建廟供奉,甚至從此離川不再泛濫。」
「我以為讀書人不語怪力亂神。」藍玉夫蹙眉。
韓墨樓笑望著他,「從前我也不信,直到秋心出現。」
「我聽說夫人曾落入川中,失蹤數日……」藍玉夫不喜歡打探,聽到的事情都是別人傳了幾手的談資,但既然韓墨樓提起,他也就順口問了一句。
「我聽馬嬤嬤跟小節說過,她歷劫歸來后彷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是她們所熟悉的人。」韓墨樓想著分別月余的她,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笑意,「聽著她們所形的『以前的她』,我想,如果是那個她,我不會被她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