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具公子

「二姐！二姐！你在哪呀！二姐——」

沈桃灼焦急呼喚的口吻聽著還真像個關懷姐姐的好妹妹，躲在假山後邊的沈靈煙只感覺一陣惡寒，她最沒法消受這種虛情假意。

沈靈煙用了幾天時間才稍稍適應了一點古代生活，她上輩子死於絕症，這輩子更分外珍惜這條命。

自從上次和平姨娘短暫交鋒沒佔到多少便宜之後，便知道這是個輕易惹不得的資深宅斗高手，好在許氏把東院管得鐵桶一般滴水不漏，沈靈煙觀察了幾天安下心來，便一心只想遠離穿越定理宅斗院爭，老老實實扮成傻子安穩度過一生算了。

苦的是生母許氏真真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十三歲巨嬰，誇張到恨不得給自己穿個尿布，連出恭都包辦在床上。

沈靈煙苦不堪言，卻還得裝瘋賣傻，期間自己那偏心眼兒的爹，還有那天仙菩薩似的嫡姐沈靈筠竟然都沒有來看過自己一次。

顯然平日關係也十分冷淡，平姨娘所出的庶妹沈桃灼倒是天天來演個姐妹情深，沈靈煙看著那張稚嫩的小臉，怎麼看怎麼都覺得眼睛里寫著心虛，原身會落水身亡恐怕就有這個總是悶不吭聲的庶妹沈桃灼的手筆，一定要遠離這個宅斗不安定因素。

沈桃灼那廂帶著一群丫頭婆子滿園子呼喊著沈靈煙，這樣熱情備至，讓沈靈煙都不緊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那可更不能出現了，拔腿就往荒廢已久的北院溜去。

沈府北院後頭就是飛鶴山，再無旁的人家，再加上無人收拾居住，便顯得分外荒涼陰森，沈靈煙作為現代社會先進青年，自然無所畏懼。

漫無目的走了兩圈，沈靈煙突然心念一動，根據穿越黃金定律，像她這樣穿越女主，隨便一走都能在各種犄角旮旯裡邊撿到一個深受重傷、自以為隱藏身份、實際上滿臉都寫著「朕是你爹都懼怕的男人」的霸道總裁。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沈靈煙仔細聽了聽身邊的動靜，竟然怎麼聽怎麼覺得耳旁有個孱弱的呼吸聲。

「不會這麼巧吧……」沈靈煙渾身一顫，停下腳步，閉著眼睛仔細聽了一會兒，竟真像是刻意壓抑的喘息聲，並且越來越重，顯然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沈靈煙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尋聲而去，在一處荒草叢生的角落聞見了血腥味，撥開半人高的雜草一看，果然有一個戴著黑色金屬面具、深受重傷的少年，正瞪著眼睛警惕地瞪著她。

少年：「……」

沈靈煙：「……」

「打擾了，告辭！」沈靈煙一抱拳，轉身拔腿就準備溜。

「你……是沈家的二小姐？」少年突然開口，聲音似是刻意壓低，像是不願意別人認出他的身份。

沈靈煙覺得這可太多餘了，她初來乍到的，就是拿著照妖鏡照出他面具後邊的真身也認不出這是道上的哪根蔥啊：「不是，我就是個洗腳婢，你認錯人了英雄，後會有期。」

「站住。」少年話音一落，沈靈煙腳邊便多出了一枚銀光閃閃的暗器，登時嚇得汗毛倒豎，少年冷冷道，「你不是個傻子嗎？」

沈靈煙眯起眼睛，一轉頭冷冷盯著少年：「滿京城都知道沈二小姐是個傻子，但能認出沈二容貌的少年郎卻並無幾人吧？我算算誰見過我……靖國公府的表哥？那必然不是，那就是林家的小公子？還是敬王的雲世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受傷，我不想知道，但我想肯定有人想知道，你最好別對我打什麼主意，我要是死在這裡，死之前也一定留下你的名字。」

少年眸中冷光一閃：「你威脅我？」

沈靈煙回過頭，背對著他，不想叫他看清自己的表情：「我只是在同你商量，你既然知道我在扮傻子，也自然知道傻子是不會亂說話的，既然這樣，咱們彼此當做沒見過豈不好？」

少年沉默了，耳旁現在只有微弱的風聲，還有二人沉重的呼吸聲，沈靈煙其實心中沒底，不過是強撐著口氣站著這裡故作鎮定同他周旋。

少年沉默的時候沈靈煙更是繃緊了神經一刻也不敢放鬆，可少年沉默了這麼久，沒說話竟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沈靈煙只得小心翼翼地回頭一看，登時無語，少年竟然已經暈了過去。

沈靈煙鬆了口氣，拔腿就走，沒走兩步卻又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像個破布娃娃似的倚在雜草叢生的牆角，氣息奄奄，狼狽至極，沈靈煙一咬牙，又反身走到少年面前蹲下，沒有去揭他的面具，只伸手按在少年胸口，還好至少這顆心臟還知道跳動。

「你要謝就謝我的小學思想品德老師吧。」沈靈煙長嘆一口氣，從腰間取下一個荷包，一邊喃喃道，「算你好命，遇上的是我。」

原來小傻子沈靈煙愛玩愛鬧，時常磕磕碰碰的，因此奶娘乾脆讓她隨身戴著止血傷葯，以防什麼時候沒看住來個血淹東院，叫許氏責罰。

沈靈煙可不是什麼熟讀女誡的深閨少女，壓根兒沒有意識到什麼男女大防，隨手撕開少年胸口已經凝血的衣服，將他猙獰的劍傷暴露在空氣里，荷包里的傷葯不多，沈靈煙觀察了一下他身上大大小小還滲血的傷口，思考了一下，乾脆把所有葯都直接倒覆在少年肩上最大的那個窟窿，這是致命傷，其他小傷和這比起來倒不算什麼。

「嘶——」藥粉滲進傷口，痛得少年倒吸一口冷氣，一下清醒過來，濃重的藥味鑽進鼻子里，他才意識到這個少女竟然還敢返身回來救他，再一低頭，自己的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少女的手還在他身上拍來拍去，他從未見過這樣奔放的女子，這場面叫他都尷尬得磕巴起來「你，你怎麼，沒走？」

沈靈煙扯下自己發上纏著的長髮帶，頭髮一下披散下來，一下減去了幾分稚嫩，她自顧自給少年包紮，頭也不抬：「我走了你死這兒？見死不救跟殺人幫凶有什麼區別，我可不想你死了變成大頭鬼每天纏著我，你看你還這麼丑。」

少年：「……」

沈靈煙草草給他包紮好，這才抬頭對上少年的眼睛：「能走了就趕緊走吧，後會無期。」

說罷起身就走，走了兩步似是想到什麼時候，竟又回過身來把雜草往少年身上撥了撥：「您老別亂動，藏好了，要是被別人發現了你就死定了。」

沈靈煙自覺仁至義盡，可以功成身退了，少年卻不知道拿來的力氣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一句三喘地虛弱道：「我會，報答，你……」

「噫。」這不會就要以身相許了吧？深諳穿越黃金定律的沈靈煙抖出一身雞皮疙瘩，「別了別了，人間大愛不求回報，溜了溜了。」

說罷，真像是少年立馬就要換八字送聘禮以身相許似的，嚇得沈靈煙拔腿就跑，還踉蹌了好幾次。

少年看著沈二小姐遠去的背影，目光複雜：「沈家的傻子二小姐……沈靈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