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落入（二）
張正清怔然無語，令人將王文欽放了。程問曉道：「所有人都散了吧!王文欽，你跟我來。」王文欽起身跟上程問曉。程問曉走下登雲峰，沿著山路緩行。行到一處無人之地時，王文欽突然跪倒在地，叩頭道：「多謝盟主救我！」
程問曉扶起了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明白了。」王文欽道：「我……我是有口難言，空濛冤屈！若非盟主，我定要冤死！」程問曉道：「怎麼回事？」
王文欽道：「那令箭是我拿的，但不是我偷的。只是在我手中，實在難以解釋。」咬牙苦嘆，續道：「早上我巡邏經過雁樓，忽看到有一條影子閃進去。我便追入雁樓，只是人已不見了。樓中東西完好，就是盟主的令箭落在地上。我撿起來細看，大感詭異……順手便放進懷中，打算找掌事的。出了門后便撞上張正清……被他令人擒下了。」
程問曉沉吟不語。王文欽道：「盟主，你就算給我二十個膽我也不敢偷盜令箭啊！」程問曉微微一笑，道：「我沒懷疑你。可能只是老鼠帶掉了令箭而已。你下去吧！」
王文欽大喜道：「多謝盟主！」起身走了。
程問曉獨自往回行去，心道：「誰想偷走令箭呢？王文欽所說雖然不真，但他如果偷盜令箭，又想做什麼呢？」苦思無解，也不再去想，只令人加強守衛。孟詩雨得知后只讓程問曉把令箭貼身放著，道：「這令箭若沒你同意，旁人拿了出去，他便是盟主，麻煩便不小了。」
程問曉道：「原來如此，我以前倒是沒把令箭當回事。難怪張正清要處死王文欽。」
又過了半個多月，天地寒冷，寒霜漸來。程問曉登到高台上，望著連天的山嶽。一時間愁緒萬千，長嘆了口氣，道：「這一切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樓下突然衝上來張正清，叫道：「盟主，不好了！」程問曉回頭道：「什麼不好了？」
張正清臉上慌亂，道：「是……是孟教主……盟主，你快跟我來。」程問曉道：「走。」急跟著張正清下了樓，往後山行去。
行出十多里，張正清步履慢了一些，道：「就在前面。」漸行到人稀山深處。往空谷而去。
程問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正清進了空谷，緩緩舒了口氣，回頭看向程問曉，漸往後退。程問曉微感不對，道：「怎麼了？」
一個老者從山石後轉出，一雙昏黃無神的眼正瞪著程問曉。
張正清抱了抱拳，道：「盟主，對不住了！」往谷后快步跑了。
程問曉臉上漸變，但他歷經險處已有不少，此時不像當初遇事便亂的毛頭小子。仔細打量那老者，道：「閣下是誰？」
那老者微微冷笑，道：「把傳國玉璽給我。」程問曉笑道：「原來是想要玉璽的，這便抱歉了。玉璽沒有。」抽出腰間長劍，斜指向地。
老者道：「把玉璽給我罷！這東西本不屬於你。」
程問曉道：「那屬於誰的？」老者道：「屬於當今皇上的。」程問曉上上下下打量著老者，道：「你是誰？是神女派來的？」
老者嘆了口氣，道：「我是個瞎子，什麼也看不到，神女是誰也不知道。活到現在也不想動手，你把玉璽給我，我自下山去，你自回山去。」
程問曉微微變色，道：「瞎子……」果見老者雙眼死漠漠一片，確實是瞎了。
馮瞎子嘆道：「我便是個瞎子。你知道世間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嗎？」
程問曉道：「是什麼？」馮瞎子道：「是你想看到的，總看不到。你想聽到的，總聽不到。瞎子我不僅雙眼看不到，而且連耳朵也是半聾的。」
程問曉失笑道：「那你是怎麼上來的？難道是被人扶上來的？」
馮瞎子搖了搖頭，道：「瞎子雖然看不到東西，但世間萬物都在瞎子的心中。老瞎子我走的路是我心中的路，我明白走哪兒不會摔了，走哪兒不會碰壁。所以無論去哪我都走得。便無需旁人扶著了。」
程問曉冷笑不已。馮瞎子道：「你若是覺得瞎了眼很痛苦，便把玉璽給我。如果不把玉璽給我，我不防讓這世上，再少一雙眼睛，再多一個瞎子。」
程問曉凝神聚氣，朗聲道：「馮前輩，我聽我師父說你是當世第一高手，今日也想來見識見識！」
馮瞎子道：「你師父嗎？他與我差不多。我們是一個瞎子，一個瘋子。你跟你師父學劍自是最好的了。」向旁邊草叢走去，伸手摘了一根削長而頗為僵硬的青翠草干。
程問曉暗提著心，道：「前輩使這個？」馮瞎子道：「你猜這根草骨能做什麼？」程問曉道：「什麼也做不了，打人還嫌太輕了。」
馮瞎子道：「它只能做一件事，便是點瞎你的眼睛。」尾音一落，草骨已然刺出。
程問曉早有預防，挺劍便刺。馮瞎子不管不顧，草骨直逼上去。程問曉眼前一花，草骨已然點來。他心中大驚，閃身撇開。馮瞎子跨步追上，草骨若有若無，疾划而出。
程問曉空有一把長劍，欲削斷草骨居然及不上，只見眼前都是那草骨。他知道草骨雖軟，但在高手手上便是寶劍，若刺中雙眼，瞎了是不必說的。早在長劍上聚力，欲劈斷草骨，哪知眼前都是花影，長劍無不刺空。他慌亂之下，步法凌亂。「顛狂劍法」也刺不到人身上去。
正逢蕭生從山下飲酒回來，走到此處，聽到有劍聲作響。便循聲趕來，待見到一個老者用一根草骨竟打得程問曉毫無反擊之力。心中又奇又喜，大叫道：「老不死，來接我一劍！」抄起鐵劍便衝上去。
程問曉見蕭生衝來，暗暗叫苦。他自己抵不住馮瞎子劍法，再多蕭生又能怎樣？但蕭生既已衝來，已不能退去。
馮瞎子將草桿左右一挑，竟似分出了兩把。蕭生一鐵劍劈去，一個照面，雙眼已看不見東西。他厲叫一聲，閉住雙眼，鐵劍亂斬亂砍。
馮瞎子輕輕一退。蕭生猛然撞上別處，撲在草地上，臉上被尖石划花了幾道傷。他扔了鐵劍，仰天厲叫道：「還我雙眼！」聲音更帶著三分凄涼。他雙眼一紅時，已然知道瞎了。一時之間，只覺所有東西都散了。他平生武功只仗一把鐵劍，如今雙眼一瞎，又談得上使什麼劍？猛然向馮瞎子一撲，抱住他雙腿。
程問曉叫道：「蕭生！」衝上去救他。被馮瞎子兩劍逼得長劍落地。他翻身取劍，便要上前。
蕭生厲叫道：「程問曉快滾！」雙手如一對箍抱住了馮瞎子雙腿。程問曉怎能離開，挺劍撲上去。
馮瞎子勃然大怒，左掌在蕭生腦袋上一拍，右手草骨指出，正撞上程問曉胸口大穴。程問曉胸口穴道一封，「哇」的一聲，倒地跪下。蕭生腦袋也被馮瞎子一掌劈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