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三章
「這些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威遠侯老夫人端起茶撇了撇茶沫,「那時你便生活的無慮,如今還是。」精明的眼角處流露一絲羨慕,不過立刻便不見。
「這些年在江南也算閑適,可是還是沒有你過得舒坦,侯爺郡主孝順,子孫成群不好么?」老夫人一臉慈愛的看著遠處的敬善,姜氏喝了口茶水挑了挑眉「年輕在閨閣時我便與你比,我嫁入侯府,你嫁給翰林院院士,那時咱們便註定得到的不同,你夫君一輩子也沒納幾個妾,那通房還是婚前的丫鬟,上面又沒有婆婆,你這輩子都過得幸福安逸。我得了榮華富貴,卻也生生的鬥了半輩子,從嫁進來就要斗敗那些妾室,讓她們服帖,終於媳婦兒熬成婆,兒子還娶了個郡主,等斗服了兒媳兒我現在也斗不動了,操了一輩子的心,得了半輩子的榮華。」
看著姜氏比老夫人略顯老態的臉,就知道每一道皺紋里都是一條精明與算計。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你看我那孫女是不是好的很?」老夫人說著,姜氏順著老夫人的目光看過去,在爭奇鬥豔的小姐堆里,竟像是一支幽蘭。
「你身邊帶大的定不會錯,有幾分你年輕時的氣質,都說你是好福氣,我連個嫡孫女都沒有,過些日子叫她來陪陪我,讓我也享享你的晚年之樂。」說完笑了起來。
依依呀呀的京戲只會讓敬善覺得睏倦,貴婦們點的摺子敬善早已看過一遍又一遍,忽然身後有人輕推了敬善一下,敬善一看竟是剛才的餘二小姐。
餘二小姐微微笑著,但那神情依舊趾高氣昂,低聲問道「你剛才和你姐姐在看我?你們嘀咕什麼?」
敬善沒來得及回答,敬思便聽見聲音回了頭「我們何時看過余妹妹?」敬蕙一旁不出聲,敬敏則看不慣比自己還牛氣的人,說道「就算是看了,你也不能這麼沒有規矩過來直接問,我們家姐妹若是真說了什麼你沒聽見也沒證據,可是若是我們誇你長得美,你也要來說上兩句?」
敬善第一次想拉著敬敏的手好好稀罕稀罕,這個妹妹何時這麼好了,不過還是強按住自己的想法,做出一副大家小姐的樣子「余姐姐可能是誤會了,我和二姐姐看余姐姐身上的料子好看的很,喜歡的緊,便研究著是什麼花樣的,什麼料子的,到時候去布行問問,實在買不到做身類似的也好。」
剛才青了臉的餘二這才露了笑顏,不過還是一副欠揍的高傲,聲音也高了幾分「這料子是宮裡賞的,買不到,你們姐妹若喜歡我可以送給你們一匹。」說完嬌笑著回到自己座位,周圍的小姐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嘲笑這出鬧劇,有的乾脆當沒看見這一幕,比如威遠侯家的兩位白小姐。
敬敏一旁不服氣道「有什麼好驕傲的,」又對敬善道「你若是怕得罪人什麼都讓幾分,那便不要看人家,看了就不用怕她,真是丟了我的臉。」說完一賭氣轉過臉去,敬善剛才對敬敏的好感瞬間全無,真是好勝心強的丫頭。
敬蕙看著敬善,「五妹妹就是那個脾氣,姐姐你還是不要在意。」說完微微一笑,握了敬善的手一下,「她是妹妹,我怎麼真會與她治氣,治氣人自氣。」
宴席散時榮昌郡主同白二夫人馬氏一同送徐家老少出門,臨走時與老夫人一陣寒暄,又跟大夫人說上幾句客套話,拉著敬思左看右看誇了一番,不忘帶了二房的三個姑娘,這才放她們離去。
回去敬善怕敬思一個人悶得慌便與敬思同乘一台馬車,敬思靠在一旁不說話,敬善沒有問,卻發現敬思的手腕上比來時多了一隻玉鐲。色澤圓潤,一看便是上等貨。
敬思看見敬善在瞧玉鐲,沖敬善眨了眨眼睛「是榮昌郡主在走時套到我手脖子上的。」
敬思抹了抹那玉鐲,苦笑一下,敬善怎會不明白這苦笑的含義,這榮昌郡主怕是看上了敬思,只是那位置是庶齣兒媳。
「二姐姐若是不喜歡可以同大伯母講,大伯母還是疼你的。」說起嫡母的疼愛,不過建立在庶女討喜的基礎上,怎麼都隔著一層肚皮。敬善只是盡量讓敬思的心裡好受些,庶女的命運一直都掌握在嫡母手中,遇見好的嫡母也許嫁的不錯,遇見壞的嫡母甚至可能為了錢賣了你。敬善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比敬思更悲催,一個頂著嫡出身份的小姐不也一樣以後被繼母拿捏?
敬思苦笑道「我怎麼與母親說?這些年母親喜愛我不過是因為我守規矩又機靈,可是不管怎麼親近,我也不是母親肚子里爬出來的,少了那十個月懷胎到頭來還是什麼都不是,若能選人家我怎會願意嫁進侯府?都看見的是侯府的榮華富貴,可我知道那裡是虎穴龍潭,哪個是簡單的?單單看我們這樣人口簡單的人家都斗得這般凶,那偌大的侯府又怎會是看上去那般安寧?上面又是個郡主當婆婆,能好過?更何況我一個庶女,定了親也是庶子。要是我選,我寧願選擇嫁進商賈人家,低嫁進去到時候看哪個敢給我顏色看?我不拿捏婆婆就不錯了。」說著嘆了口氣「我沒有兄弟指望,只能寄希望於母親身上,願她能記著往日的情分給我安排一個好人家。三妹妹,好歹你身上有個嫡出的帽子還有祖母照拂,我是真的什麼依靠都沒有。」
說著眼睛也紅起來,敬善抓著敬思的手,安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正如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一路兩姐妹都沉默了下來。
最近日子總是過得沉悶,敬思的那番話就像是一塊石子,打在湖裡,在敬善的心中驚起了很大的波瀾。
有時候很多事都是自己無法掌握的。而敬善要的是順天命,也隨人願。
「小姐,今天夫人真是有些過分,那日宴席與餘二小姐的衝突要不是你及時化解了,那五小姐說不定就闖禍了,國公家的小姐哪裡是好惹的。」秋菊一邊幫敬善摘花,一邊埋怨著。這樣狗咬呂洞賓的事放在誰身上誰都會生氣。
餘二小姐說到做到果然把一匹跟她身上一樣材質一樣花樣的布匹送來了徐府,閨閣女兒家互送禮物本身也沒什麼,只是二夫人抓到機會就小題大做,了解了大概情況就劈頭蓋臉的斥了敬善幾句,什麼眼淺沒見過好東西,平時你祖母都怎麼教導你,浪費了你祖母苦心的話通通講了出來,倒是她自己那差點沒惹禍的女兒讓她誇了個遍,在徐嗣安面前誇女兒懂得護著自家姐妹,又給徐府長面子。敬善不想與二夫人計較,免得鬧大了不好收拾,便忍了下來,反正也不能掉肉。
倒是秋菊一心為主子抱不平,說了一上午這事。
敬善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搖頭晃腦道「吃虧是福!」
遠處傳來朗朗笑聲,「好一個吃虧是福!」敬善從花叢中起身,抬頭望去,只見宋子清遠遠走來,說是風姿俊朗也不足為過。只是被吸住目光的人似乎是宋子清。
站在花叢中的敬善吸住了宋子清的目光,在他眼裡再美再嬌艷的花似乎都成了那清新脫俗的少女的陪襯。讓人想起牡丹亭少女那副畫。宋少清收回目光,心裡罵了自己兩句又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