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三章
只留得白子年一人痴痴的站在那邊,深深的嘆氣。
一路奔跑,敬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回到流芳苑,只曉得這冷風吹得帶淚的臉十分生疼。
錢媽媽在抱廈里做著針線,只見敬善狼狽的歸來,一頭扎進了自己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姐,出了什麼事?」也許是錢媽媽那熟悉而安心的聲音讓敬善越發覺得自己委屈,哭得聲音更大了。
敬善承認,自己從來不堅強,小時候見了蟲子都會尖叫嚇哭嚇跑,自己最會偽裝,明明不喜歡那種刻意討好,卻還是用這一招獲得了大多人的喜歡,自己一直膽小,膽小到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深思熟慮,可是白子年懂什麼,他從小生在侯爵之家,上有疼愛自己的母親,下有一群阿諛奉承的庶出和下人,他缺過什麼?又怎會懂得寄人籬下,失去親母的感受,他又怎麼知道自己與昭哥兒這些年來的辛苦,他有什麼資格說那些話。
敬善從錢媽媽懷裡抬起頭,用袖頭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嗚咽道「沒什麼,只是想母親了。」
錢媽媽摸了摸敬善的柔發,「小姐最是孝順,今日有宴席老夫人高興著必定忙著待客,明日老奴陪小姐一起去壽安堂可好啊?」錢媽媽跟著老夫人半輩子,從老夫人當小姐到出嫁為媳,再到熬成婆婆,一直以來看得最清,小姐這般定是受了什麼委屈,而真能給她安慰的恐怕就只有老夫人了。
敬善憋了憋嘴巴,勉強笑道「好。」
這一夜敬善閉著紅腫的眼睛一直沒有入睡,腦海里反反覆復都是白子年的話,膽小之輩,自詡聰明,不停偽裝,確實他比她想象的了解她。
只是她不希望這個人再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因為在你的世界里如果有人能把你看得那麼透徹,是何等的讓人恐懼。
清晨,窗外的樹上已有鳥兒在鳴叫,敬善被夏竹叫起,用雞蛋和涼帕子敷了敷微腫的眼睛,又上了些粉,才使得瞧上去不那麼奇怪。
「不過是在家,弄得這般精緻做何?」敬善不喜歡過於打扮的濃妝艷抹,官家小姐就該有小姐的樣子。
「老夫人今早特意派人來囑咐,要小姐稍加打扮一番,說是今日表少爺要來拜見老爺還有老夫人。」夏竹一臉興奮,不知道的都以為她表哥要來了。
敬善挑了挑眉,「哦?那挑最素凈的衣服穿,左右不過是表哥,花枝招展像什麼樣子。」
夏竹拗不過敬善,只好拿來敬善平日里穿得玉色綉折枝堆花襦裙,帶上白銀纏絲雙扣鐲,頭上只插著只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倒顯得頭髮如黑珍珠般烏黑光澤,只能說天生麗質四字。
夏竹滿意的笑了笑「小姐是怎麼裝扮都好看。」
敬善卻沒有注意夏竹的話,而是盯著頭上的羊脂色茉莉小簪發獃,秋菊笑聲傳來「三少爺快進。」
敬善收回思緒,只見一身月白雲紋長袍的敬昭往屋裡走來,皮膚白皙神清氣爽,「你們女孩子家就是磨蹭,本想來了咱們就直接去壽安堂呢。」
敬善微微笑了一笑,但她知道自己笑得多麼不自然,「現在就能走了。」
敬善站起身,敬昭皺起眉頭,「這眼睛是怎麼了?怎得腫了起來?哭了?誰欺負你了不成?」敬昭冰涼的手指觸了觸敬善的眼皮,敬善俏皮的笑一笑,「我這般心大,誰能惹得我哭?」剛想拉著敬昭出門,又放開了敬昭的手臂,轉身從梳妝匣子里拿出一個雕著喜鵲登梅的盒子,一把塞到敬昭的手裡道「等有功夫了,把這簪子還了白公子。」
敬昭狐疑的看著敬善,「哪裡有收了又退回去的道理?」敬善攤了攤手「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這樣無緣無故收禮,豈不是私相授受。」
敬昭看著敬善一套一套的樣子,像個小大人一般,不禁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好,小人被小姐的大道理折服。」說完把那盒子收進袖口裡。
敬善與敬昭去得早,就在壽安堂里與老夫人閑聊,敬善窩在炕邊給老夫人揉肩,敬昭則挺直了肩背坐在綉墩上,老夫人慈祥的看著敬昭,心裡不止的欣喜,自己的孫子怎麼會錯,不過是二夫人教導的不正,瞧現在這樣子,以後夫人們不都搶著要他作女婿啊。
敬善仰著小臉,問道「表哥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像大哥哥那般冷冰冰還是像宋公子那樣溫潤如玉?還是二哥哥那般長袖善舞?總不是像三哥哥這樣紈絝吧?」說道最後敬善自己都有些泄氣。
敬昭則撇著嘴,「怎麼你就這麼編排你一母同胞的哥哥?祖母,你看妹妹還真是不待見我。」
老夫人見二人吵嘴吵得歡,心裡也高興著,「老身也不知那狀元爺什麼樣子,不過一早就被你們大伯和父親叫到了你們父親的書房,知道你們兩個小傢伙猴急,老身便派人去瞧了兩眼。」
敬善與敬昭一起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老夫人笑著,這兩個孩子有時候還真是神似,「派去的人,說是也沒有看清。」
敬善與敬昭一起失望低下了頭,老夫人佯裝斥道「你們兩個猴急的傢伙,見個狀元郎就這般沒規矩,要是見了皇帝,你們這樣早就被打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