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投胎有罪
辟魔七劍在陸博手中被重新演繹過一遍,陳鬥魚萬念俱灰撤劍認輸。
她與陸博的修為天差地遠,打不贏不丟人。可自己最擅長的師門劍法,居然教陸博精闢入里剖析分解得乾乾淨淨,簡直比她座師嚴墨禪說得還要清楚還要純粹,這還叫不叫人活。
陸博可不管陳鬥魚怎麼想,將她封制了經脈交給鄒妍道:「鄒仙子,這幾日還要麻煩你多多照管陳真人,待我們離開以後便由她自行離去。」
鄒妍下意識地應了,收起陳鬥魚的三千傾城絲和古劍往後堂走去道:「陳真人,請隨我來。」
陳鬥魚雖然經脈受制,但行動自如,一聲不吭地跟在鄒妍身後。
驀地,她的眸光一閃停留在後堂牆壁上陸博留下的那八個字上,「靜聽花開,坐看雨落」。
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天道靈感沁入靈台,一顆紛亂的道心若有所定。
春暖花開,面朝星海。
「這是陸……陸先生題的字。」鄒妍心不在焉,剛才的震撼實在太大,一時間還沒清醒過來。
「你還不趕快逃走,想留下來陪葬?」陳鬥魚盤腿在蒲團上坐下。
「逃走……為什麼?」鄒妍與其說是在與陳鬥魚爭辯,還不如說是在勸慰自己,「陸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小葉子也是無辜的。」
「恩人,無辜?你現在還能說出這句話來,佩服。嘿嘿!」
「我覺得……肯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陳鬥魚冷冷道:「你可能會搞錯,但葉還虛不會!你最好祈禱這妖女已神形俱滅萬劫不復。不然遲早有一天,浩劫來臨毀天滅地,我們所有人都在劫難逃。即便那那些位列仙班的人,也同樣會被始終之輪送入永久虛無之中。」
「可是、我不能走,我得等我夫君回來。」
「你夫君?」陳鬥魚居然曉得鄒妍的底細,問道:「你說的是范高虎,他去了何處?」
鄒妍心亂如麻,已顧不得半刻之前陳鬥魚還是自己的敵人,回答道:「他隨俞老先生出門辦事,也該回來了。」
「俞西柏?他出門所為何事?」陳鬥魚追問道。
「我不知道。」鄒妍搖搖頭,忍不住道:「陳真人,陸先生和小葉子還有救么?」
「如果,我說的如果,他們肯說出始終之輪的下落,或者交出葉還虛的下落,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死路一條!鄒妍的心突然一顫,喉嚨發緊道:「無論如何,陸先生是好人,我不能出賣他。」
「那你就當我剛才的話全都白說,是非不分,不知死活。」
「我用不著你來教。是非好壞我自能分得清楚,若不是陸先生,我早就死了。我不管什麼蒼生大事天地始終,我只曉得人要感恩,要講義氣。」
說到這裡她猛然省悟,事實上是自己拖累了陸博!假如不是為了給她護法,陸博完全不必展露絕世神通驚動天界。可他明明知曉後果,卻毫不猶豫,事後風輕雲淡對自己隻字不提。
這樣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己還有什麼理由質疑他?
陳鬥魚見鄒妍一副神遊於天外的表情,也不再搭理她,凝神入靜復盤方才的打鬥,或許能從中找出反制陸博的方法也未可知。
此時的俞公祠後堂外,父子兩人坐在小池邊似在閑聊。
「我們又要離開這裡,去很遠的地方了。你恨我和娘親么?」父親問兒子。
「不會,您和娘親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
「嗯,這話你娘親當得,我就受之有愧了。你恨那些拚命追殺我們的人么,比如陳鬥魚?」
「嗯,有一點兒恨,他們蠻不講理。」
陸博拍拍兒子的肩頭笑道:「也不是不可以有『一點兒恨』,但記住,無論未來會遇到什麼人什麼事,一定不要讓自己的心中只有痛苦、怨恨、沮喪或者失望。做喜歡的自己,不因人言而羈絆。也做最好的自己,因為你是陸葉,是葉還虛和陸飲雪的兒子。」
「嗯!」陸葉用力點頭答應。
「轟隆隆——」萬里無雲的晴空之上,猛然炸響一聲驚雷。
陸葉抬頭望向天空。只見一霎里五色的祥雲如潮卷湧向懷玉山的上空積聚,絢爛多姿的光彩從雲層里灑照下來,映得,山林一片光輝瑰麗。
「這就來了么?」陸博淡定自若地仰望天空雲氣變幻,微笑道:「不曉得這回來的是哪位天君?」
「咔啦啦——」五彩祥雲之後一道金紅色的電芒劈落,如倚天長劍斷山截海,鼓盪著無從抗拒的天道氣運轟向陸博。
一時間山河變色天搖地動,整座懷玉山被籠罩在了一座無形的大能結界之中。若從結界外看去,風和日麗萬象更新。而在結界之中,神罰天劍當空斬落,大道氣機牢築囚籠,無數罡風席捲天地靈氣掀起滔滔狂飆,以俞公祠為核心形成一座方圓百里的巨大漩渦。
正在後堂的鄒妍容色大變,跳起身要衝出門去看個究竟。
陳鬥魚驀然睜眼抬頭,冷喝一聲道:「站住,你想找死?」
鄒妍在門口止步,怒道:「要你管?!」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怕給你的陸先生添麻煩,儘管去。」
鄒妍驚疑不定地看著虛晃的門板,硬生生止住了身形。
俞公祠外,一束束璀璨的神光從山林的四面八方驟然升起,扶搖直上沖向雲霄。
每一束光便是一道劍意,千姿百態氣象萬千,最終交織在俞公祠正上方的雲空下,與那束神罰劍芒迎頭激撞!
「轟——」石破天驚的巨響聲中,劍沖鬥牛光華怒綻,就像當空炸碎了一輪小太陽!
來自上蒼的神罰劍芒被炸得寸寸碎裂飛散,數十道劍意銀光閃耀猶如百川匯海滾滾湯湯不可阻擋,直刺蒼穹深處!
我有一劍可斬天,試問誰是經綸手?
陸葉神采飛揚心情激昂,鼓掌大聲叫好渾無半點害怕。
「夠膽量!」九重雲霄之上傳來一聲聲冷笑,「陸飲雪,你這是執迷不悟要與天地頑抗到底!」
陸博的衣發在大風中飄揚,一雙眼睛猶如晨星般閃爍無畏,對視天上大君朗聲道:「你自稱天地,卻不是我的天與地,自然不懂我為何執著!」
「少廢話,你束手就擒現在就投降為時未晚,莫要逼我下凡追殺。」
陸博手中青竹竿抬起遙向蒼穹輕輕一指,算是個回答。
「噓、呵、呼、呬、吹、嘻……」雲霄深處響起宏盛天音,五彩祥光大放異彩,隆隆真言天籟在山川之間回蕩轟鳴。
一道金色的天君法旨從雲層中飄落下來,上面紅光閃閃以天上大君的意志書就符咒。
立時,雄渾壯闊的天地威壓如潮迫來,懷玉山中的萬千生靈瑟瑟發抖五體投地,向著雲空之上矗立的天君膜拜禱告。
唯獨俞公祠方圓百丈,竟是天上大君的法外之地,巋然不動安然無恙!
陸博拉著兒子的手傲然屹立,一任風暴雨狂無所畏懼。男兒生於天地間,自當鐵骨錚錚血薦軒轅!
後堂里,鄒妍不敢看又想看,膽戰心驚地趴在窗檯前,透過縫隙朝外觀瞧。
非是她見識短淺,而是天上大君等若神話般的存在。別說凡人,就是超越歸元階的陸地神仙又有幾人能親眼目睹天君神威?
待看到上天降下天君法旨,她的心神徹底失守,就像小兔遇見山中的百獸之王。莫說反抗的念頭,連逃跑的心思都無法興起,雙腿發軟身不由己就要下跪。
「閉上眼睛不要看。」不知何時,陳鬥魚站到了鄒妍身後,低聲說道。
鄒妍一醒,連忙閉上了雙眼,這才感覺好受一些,兀自覺得心口在砰砰跳得厲害。
陳鬥魚目不轉睛看著窗外,心神震撼同樣無以復加,喃喃自語道:「這就是天君之威么?千萬里之上用一道意志凝鑄的法旨,便能教蒼生俯首山河辟易。只是總有一天,我會站在雲霄之上,以我手中劍問問天君可值得幾斤銅錢。」
不過她再心高氣傲目無餘子,也非常清楚自己當下與天君的差距判若雲泥。所謂天道十八階,能夠成就天君大位的,至少也是十六階的修為。
自然,陳鬥魚相信陸博同樣不可能是天君的對手。不過以其冠絕人間的修為,硬扛天君一道法旨也未必辦不到。畢竟天君跨界轟殺終歸不如當面對陣,威力天差地遠。
饒是如此,陸博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輕敵,神識鎖定天君法旨,卻是若即若離絕不與之硬碰,僅作試探觀察。
他的心神完全融合在懷玉山的溪流林木之間,默默催動清晨布下的千章劍陣,準備以陣擊符和天上大君鬥法爭勝。
正在這時候,山林之中驟然起風,一團團青色雲瀾從山坳里蒸騰而起,剎那間宛若一張天幕籠罩懷玉山,將五色祥雲的光彩赫然阻在天外。
「咔啦啦、咔啦啦——」雲空中爆響聲不絕於耳,兩股恐怖的意志各自卷裹著沛然莫御的天地之力在激撞較量。
一時間懷玉山上就像築起了一道鐵幕,連天上大君的意志都無法滲透,只見那道天君法旨在青蒙蒙的雲海里飄蕩搖擺,尋找不到目標。
惟聽到九重雲霄之上天君驚異的笑聲道:「你個老小子,居然躲到了懷玉山裡,可讓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