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中夜(14)
菲薄的木板隔壁寂寞地響,蘇格漸漸面色凝重,自語說:明明在的。
說著,就要起身去看,服務生說這位先生已埋單離開,連同她們的單一起埋了,在一刻鐘前。
蘇格沖錢多多聳肩:真奇怪,他幾次托我約你出來,你來了,他竟這樣。
料峭的冷,從錢多多腳底升上來,原來,情敵之間的寬忍都是武器,蘇格利用了她的虛榮,不動聲色地滅掉了丁毅對她的期冀。
蘇格知道這牆壁不隔音的。所以,不阻止她鄙薄丁毅。抽身而去,是丁毅對錢多多鄙薄的反擊。
錢多多死死盯著蘇格,就覺得臉又冷又硬,一語不發地起身,再也不想見到蘇格,永遠。所以,不必說再見。
蘇格靜靜地看著錢多多,開始補唇彩,錢多多決定仇恨她一輩子,對情敵,每個女人都有這樣的恆心與力量。
走在街上,錢多多撥了丁毅的手機,他不接聽,她發簡訊,讓他和蘇格一起去死,因為他們戲弄了她,讓她的尊嚴死得無比難堪。
他是個善於利用沉默表達若干情愫的人,錢多多不指望他有所回應,再也不必,對他有所期待。
時間尚早,錢多多不想回家,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揣著一肚子男盜女娼表演高雅,她不喜歡。
她胡亂翻車裡的東西,有幾本雜誌,幾張CD,知道丁毅喜歡信樂團的歌,她就買了一張,愛一個人,會恨不能把心跳與呼吸都調整到和他同步。
兩支歌沒聽完,就心亂如麻,抽出來仔細擦,即使不愛了,也可以留在心意沉沉的午夜裡幻想,經年之後,在街頭相遇,被告之一直不能相忘,那些掙扎著的不甘和屈辱才會被順利下葬。
李長遠來電話,問錢多多有沒有喝酒,若喝了,他開車來接。
她說:已結束了,在路上,想見我嗎?
他說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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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遠問了很多關於廣州同學的話,看得出,對她的真實性有所懷疑,只是,不好直白了盤問就是。
怎麼這麼早就結束了?他看著錢多多的眼睛。
不喜歡她。錢多多乾脆利索。
為什麼呢?
和她在一起,我總感覺自己很白痴,太有心計了。她把對蘇格的感覺,按到那個虛幻的同學身上。
你們女人啊。李長遠坐過來,握住她的手。
錢多多把頭歪在他肩上:女人很奇怪不是?分明討厭對方還要假裝親熱地見面。
他伏下頭來吻她,她一閃,躲過了:你知道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嗎?
為了炫耀,為了讓她知道你過得比她好。他笑嘻嘻的,唇又覆蓋了下來。錢多多尖叫一聲,他騰地閃到離她兩尺遠的地方,問:我弄疼你了?
錢多多胡亂嗯了一聲,揉胳膊,表示被他壓疼,事實是,她只是懷疑自己過於輕浮,這樣快地更換懷抱,李長遠感覺到了她的拒絕,有些受傷。
她坐了一會,湊到他身邊,伏進他懷裡,仰起頭,他的唇猶猶疑疑地落下來。
有點像話劇排練,動作誇張,她在迷亂中想起了丁毅的床,自她離開,是否撂了荒?有蘇格,當然不會。恨意湧上來,遂勾著李長遠的脖子,去卧室,他卻突然紅了臉,說:你不會笑我吧?
不會。錢多多迫不及待要還擊那張在虛構中**張揚的床。
進了卧室,她先是愣,然後,遏制不住地笑了,她看見了一幅巨大的照片,立在牆上,是自己和李長遠的合影,當然PS過的。
她指著照片,笑得直不起腰。
房間里只剩她的笑,夜色靜默闌珊,李長遠面紅如赤,獃獃地看著她,像已被深深激怒,她倉促剎住笑,眼裡還有笑出的淚光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