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早上吃了兩個路邊攤買來的熱餅,喝了一碗粥,卻仍覺得頭重腳輕,躲了十日,她感到壓力越來越大。
她去了藥鋪,想抓些傷葯,好壓下傷勢。
「姑娘受了傷?」掌柜笑問。
「是來幫我大哥抓藥的,他受傷了。」她說。
掌柜又問:「那姑娘大哥是受哪種傷?刀傷?燙傷?還是怎麼著?」
「我大哥昨日和人打架,被人用劍剌傷了。」
「喔,是劍傷。」掌柜的一副明了的表情,開始為她抓藥。
過了一會兒,掌柜笑笑地對她道:「姑娘稍等,有一味葯沒了,我去後頭拿。」苗洛青望著他,含笑點頭。「有勞了。」
掌柜轉身,朝身後屋內走去,他一掀門窗,進了屋,苗洛青二話不說,立即轉身就走。
她並沒說自己受傷,臉上又塗了黑,並未泄漏自己的病色,但是掌柜第一句卻問她是否受傷。
他抓藥動作太慢,雖然臉上帶笑,但眼中對她多加打量,這會兒又說少一味葯,要她稍待。
基於以上三點,她已經有九成把握,這家藥鋪有問題。
她一轉身出了店鋪,立刻快步走進對面的巷子,躲在一株大樹後頭瞧。
不一會兒,幾名錦衣衛匆匆趕來,進了藥鋪,苗洛青立刻轉身離開,心頭冒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藥鋪不能去了,恐怕都安插了錦衣衛的眼線。
那藥鋪掌柜是沖著她來的。女人、劍傷……冉疆要抓的人是她。
苗洛青只知道,絕不能被抓到,一旦落入冉疆手上,就算不死也會脫一層皮。她才離開藥鋪沒多久,接著猛然心頭一驚,勁風而至,她立即轉身,掌風襲來,倉促之間,她連忙用手去擋,被震得往後跌去。
她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剛要起身,冰冷的劍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讓她動彈不得。
同門剌客!
苗洛青一見到這些黑衣人身上的穿著,便知道是組織派來的人,心中一沉。
她躲過了錦衣衛,卻來不及躲開組織的追殺。
苗洛青頭上的黑罩被粗魯的拿下來時,只感到眼前極為剌眼,直到適應光亮,她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一雙狹長的單鳳眼,配上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鼻,整個人立在那兒,修長的身形跟一棵樹般。明明是斯文俊秀的臉,配上冷肅的表情,便多了刀鋒般的威懾之氣。
「你是易?」
這是她頭一回見到易的真面目,他一直以蒙面示人,在客棧剌殺那日,他也是易容。雖不知相貌,但她認得這眼神。
見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她更加肯定是他了。
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她的目光毫不退縮,並回以冷嘲。
「這是做什麼?你想殺自己人?」
「背叛組織的下場,你該知道。」他的審判,清冷無比。
她冷哼,厲聲道:「我若是真的背叛組織,豈會被冉疆追得無處可逃?若非為了救你,我豈會錯失接近冉疆的機會?」
這話一出,所有黑衣人都怔住了。
易也是一怔,繼而冷笑。
「你為冉疆擋住我一劍,怎麼看,你救的都是冉疆吧?」
「那一日,你以為他中了媚葯,身邊只帶了六名侍衛出府,其實是他利用七公主,將計就計,四周埋伏了人,布好了局,就等著大魚上勾。」
易聽了一怔,繼而擰眉,銳利的目光盯著她,半信半疑。
苗洛青繼續道:「他出府,大可挑其他女人與他伴駕,卻挑中已經失寵的我,你不覺得詭異?」
這話一出,易陷入沉默,似有深思。
「你出手行刺,我若助你,就會一起中了他的計,他便能將我們一網打盡。情急之下,我只得艇而走險,為他擋住一劍,這麼做,不但可以壞他計劃,還能讓你及時脫逃。而他也因為對我感到意外,一時拿不准我是敵是友,趁他猶豫不定時,我則利用機會及時脫困。」
易聽了確實意外,卻又眯起眼。「你說的是真?」
她不答反問。「你說呢?我犯得著為他擋劍嗎?又犯得著救了他之後,不當他的恩人向他討富貴,反倒逃出府,然後落得被你押來的下場?」
易沉默了,雖然他的目光依然銳利,但苗洛青知道,他已經不那麼確定她是不是叛徒了,甚至有幾成相信她的說詞。
她這番解釋沒有破綻,因為冉疆設了埋伏,的確是事實,易只要去查,便能知曉。更何況錦衣衛到處捜查她,弄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易豈會不知?
果不其然,易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便開口對其他人命令。「將她帶下去,看好。」
苗洛青垂下眼,隱藏心中的喜意,悄悄鬆了口氣。
能保住命就好,只要易信了她的話,她還有機會逃。想到這裡,她又升起希望,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絕不輕易放棄,不管是冉疆或是易,都不能決定她的生死。
苗洛青雖然被易軟禁,但或許是她的話起了效果,易把她關在屋裡,並未虧待她,並派了一名女手下,為她的傷口重新包紮,給她的吃食也照三餐送。
苗洛青東躲西藏了這十幾日,本就體力透支,加上傷口裂開惡化,所以發起高燒,這時雖然被軟禁,卻也讓她得以喘息。
她吃了葯,一直在床上昏昏欲睡。三日後的夜晚,她突然被人叫醒,不由分說,將她押上馬車。
「怎麼回事?」她問。
押她上車的是易派來的女手下,沒有回答她的話,押她上車后,便退出馬車外。過了一會兒,易上了馬車。
他一進來,原本還算寬闊的馬車瞬間變得狹窄。
「啟程。」他命令,嗓音清冷一如往常。
苗洛青瞄了他一眼。他就坐在她的對面閉目養神,從進來到現在,他都沒瞧她一眼,但她卻深深感覺到,即使他閉著眼,自己的一舉一動也在他的掌握之下。
苗洛青深思著,半夜突然要走,八成是他們藏身的地點已經不安全了,所以才要換地方。
她會問他的手下,卻不會想問他此行要去哪?畢竟手下都不回答了,他又怎會告訴她?雖然她的解釋暫時讓易不處置她,但她知道,易並不完全相信她。
苗洛青十分睏倦,索性把身子一偏,背靠著後頭的軟枕,把頭倒在一旁的車壁,才剛閉上眼,正打算睡一會兒時,易的聲音幽冷傳來。
「為何救我?」
苗洛青睜開眼,發現他正盯著自己,墨眸幽沉,精芒如炬,威視迫人。
苗洛青與他對視一會兒,便垂下眼。
「因為……」她略微疲倦的嗓音,比平常多了幾分嬌啞軟儂。「想救就救了,不想你白白送死。」
這是她臨時能想到的理由,希望藉此打動他的惻隱之心,別把她帶回組織。她猜,他應該尚未把她救了冉疆的事回稟,他還在審度她,而她必須把握良機,安撫這個男人。
「你就沒想過自己會白白送死?」他再問。
她抬眼瞪他,不客氣地回答。「哼,老實說,我當時還真沒想到。」語氣帶點冤,又帶點怨。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一副「懶得理你,愛信不信隨你」似的閉上眼,負氣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