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一定要走出來啊
「達到目的固然是好的,可若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也要看代價是否值得。」謝明依輕輕一笑,道士不知道的是這一眼之中謝明依看到的是什麼,只是在看到她眼中的溫情和包容時,魏無謀覺得,她應該想到了一個很溫暖的故事。
然而實際上,謝明依想到的是,容羲的死,慕容宸的付出,慕容雲軒臨死之前還要拉著自己一起的場景,還有,蘇同鶴為了妹妹的孩子而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蘇衍,蘇苓兒,寧舒,寧連城,荀九幽。
這些人都在她生命的旅途中出現過,不同的意義,不同的存在方式。
但是,最讓謝明依心痛的是那些人,為了阿照而死的衛小冬,差一點死去的阿照,還有那些為了給阿照滅口而犧牲的影衛。
那些人,甚至連名字都不會留下。
謝明依轉過身,看到魏無謀的目光,不由得輕笑起來,「怎麼這麼看著我?」
是啊,不可置信的目光,魏無謀雖然算不出她是什麼人,但是他知道,這個人的背後一定會有無數的鮮血和屍體。
這樣的人說,自己不會不擇手段,魏無謀很難相信。
即便他知道,自己救她是必要的,然而這只是因為這是命中的定數。
「你還小,等以後,你到了孫冉的那個年紀,如果明白了什麼他沒有明白的東西,那就可以說,你是這世上幻術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了。」
謝明依笑著說完,站起身,「明日傍晚申時初我在廣州城的北門等你,準備好你的行禮,馬我會給你備著,你可以算一下,這是不是命數。但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賭一次。不看天命,只賭自己。」
說完,謝明依便抬步離開了,只是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魏無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一瞬,謝明依的唇角微微揚起,帶著幾分的得意。
她知道,這個年輕人會上當的。
「按理說,我是不應該賭的,因為只有命數才是萬無一失的,可是我很好奇你是誰。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如果做成了你要做的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魏無謀的眼中充滿了期盼,謝明依沒有回頭,但是她感覺得到,那個少年對於真相的渴望。
「我想要做的事,很大,你確定,你敢嗎?」
謝明依背對著魏無謀說道。
魏無謀眉頭輕蹙,眉眼之中的桀驁一點點的顯現。
敢嗎?面對這樣的挑釁,他這樣有才華的年輕人怎麼會不被激起內心的衝動呢?
「敢!」
「我可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必要的時候,也會犧牲你。」
謝明依說,就在魏無謀因為這一句話而感覺到驚詫的時候那個人突然間轉過身,看向自己,面對著自己,那雙眸子里藏著星辰大海,無邊無際,深沉的讓人看不到底,
「甚至是我自己,怕嗎?」
魏無謀沉默著,猶豫著,思索著,謝明依沒有催促他,只是給他時間讓他去思考。
畢竟是自己的一生啊,怎麼能這麼輕率。
而且謝明依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優勢可以讓這麼一個擁有大好未來的年輕人去相信自己可以圖謀得到那不可思議的一切。
因為她已經不再是大燕的宰相,她的手下也沒有那些得心應手的人,最重要的是,風碩都可以半路離開,更何況是魏無謀。
無論是投靠趙永城,還是投靠趙正霖,可比跟在自己的身邊更有前途一些。
然而,謝明依也知道,機會往往伴隨著危險,趙永城和趙正霖能給他的無非是更好的前程,但是她能給這個年輕人的,將會是他這一生都受益無窮的。
謝明依看著魏無謀還在思索的樣子,沒有出言催促,只是轉過身,靜靜的離開。
剩下的魏無謀在思考,在思考自己該如何選擇。
他有四個選擇,一是繼續做個方外之人,二是投靠皇帝,三是投靠趙正霖,而四則是……跟著剛才的那個人。
剛剛他說的是……幫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輔佐趙正霖圖謀天下。
他是在試探,這兩個人是不是一心的,同時也是他本心就不想趟進這趟渾水裡。
如今天下大勢,看上去皇帝佔有大片的江山,可是他的卦象上卻是勢均力敵的。
他一直在好奇,一個新興起的隊伍怎麼會有這樣的實力,廣州一行讓他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且不說趙正霖,那個人的命數是天生的帝星,也就是說,他本應該是皇室中人,可現如今的長安城卻從來沒有人聽說過趙正霖這個名字。
再有就是他旁邊的這個人,言先生。
魏無謀總是覺得她有些眼熟,卻想不到在哪裡見過,絞盡腦汁,也只能是以沒有結果作罷。
言先生,他記得師父曾經卜算過,文曲星在長安,卻算不出是誰。
這一門的卜算之術,還是第一次顯現出這樣的模糊,而現在他又遇到了這樣的情況。
魏無謀直覺,這個人的身後一定有著很驚險的故事,只是這驚險值不值得自己去賭一場呢?
幾乎是下意識的魏無謀去掐算了一次,然而等他睜開眼睛時,眉間的疑惑反倒沒有疏解,而是加深了起來。
「天意啊,都是天意。」魏無謀苦笑搖頭,「天意如此,我又能如何呢?」
魏無謀算到了什麼?謝明依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是會掐算一卦的。
所以,她也在等,等著看這一卦究竟是勝還是負,看天究竟在不在她這一邊。
但是她也明白,魏無謀不會將卦象告訴自己。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在廣州城的北門外苦等著,從午後一直坐到了申時初,就在她以為魏無謀不會來了的時候,她聽到了腳步聲在自己身邊停下。
抬眼時,謝明依便看到了那個人。
魏無謀。
「你來了。」謝明依淡笑著,眼神中難免會有些驚訝,但同時還有一些疑惑。
因為她看到了來自少年眉宇之間隱晦的苦澀。
看來這一卦並不是很好,但是他來了,就說明,這一次值得他鋌而走險。
而值得的原因是……他們會贏。
謝明依的心似乎終於有了倚仗,沒有人不怕輸,她怕,甚至可以說,怕極了。
一旦輸了,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可不賭這一次,她又無法向自己交代。
索性,魏無謀來了。
「是啊,我來了。」魏無謀沒有錯過她已經被汗水浸透的衣領,不由得問道,「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不久,上馬吧,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謝明依從地上站起來,只是由於坐的時間太久了,天氣又悶,一時間腳步虛浮沒有站穩。
「小心。」魏無謀從身旁扶了她一把,卻在觸碰到她裹在衣袖裡的手臂時忍不住的一怔,訝異的看向身旁的人,而後者似乎還沒有從暈昏的狀態中緩過來,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這手臂,好細。
魏無謀自認自己在男子中屬於身材纖細的,可是眼前之人竟然比自己還要過分幾分。
就是在女子中,恐怕也是消瘦的一類。
她,難道是個女的?
升起這個想法的一瞬間,魏無謀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人,他只見過一面的那個人。
只不過,那個人遠在長安,被皇帝困在了鳥籠裡面,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魏無謀否定了這個想法,只是心中的疑惑卻一直沒有散去。
彼時謝明依回過神的時候,看到了魏無謀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準痕迹的收了回來,看向一旁拴在樹上的兩匹馬,
「走吧,趁著夜裡沒有日頭,早些趕路。」
說到底,謝明依還是不適應廣州的天氣,真的熱,悶熱,比長安城盛夏時要落雨之前的時候還要悶熱。
就連馬跑起來,帶起來的風也是悶熱的,讓人覺得不舒服。
趕了一夜的路,第二天一大早,謝明依二人便找了個店鋪住了下,不等用飯,謝明依便徑直上樓睡下了。
夜裡趕路,白日休息,連著兩天之後,終於趕到了蘇州城外。
至於邊防的關卡,擁有魏無謀這樣的幻術大師,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一路上倒也算平安的趕到了蘇州城裡,這一次謝明依沒有再白日里休息,而是在找到客棧后,帶著魏無謀去了一家茶館。
往昔閣
魏無謀剛要抬手卜一卦,便被那人將手勢收起,無奈之下魏無謀疑惑的看過去,後者笑著道,「占卜之術卜的是吉凶,讓人趨利避害,但若是太過依賴,對人對己,都是不好的。」
魏無謀聽著,眉間雖然依舊未曾舒展,但是袖子里的手已經鬆開了。
他沒有再去占卜,一部分是因為謝明依的話,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想起來自己卜的那一卦。
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占卜。
跟著謝明依進了往昔閣,說是一家茶館,可是看上去卻冷清的緊。
即便前方在打仗,可離蘇州卻遠的緊,蘇州城裡依舊繁華似錦。
這往昔閣僻靜的奏摺過分了。
「客要喝什麼茶?」剛進門便有一老者迎了上來,看著謝明依問道。
「荼靡茶。」
「荼靡茶?」老者怔了怔,隨及一笑,目光在二人的身上一番打探過後,似乎明了了什麼,「二位裡面請,姑娘在裡面,有什麼想問的,二位只要想好了交換的東西,我家姑娘覺得合理,便可。」
說著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明依自然的走進,身後的魏無謀卻在狐疑。
荼靡茶,荼蘼花,這是開在黃泉的東西,怎麼會在此處?
好奇的跟著走進了那間擋著藍色珠簾的屋子,然而進門的那一瞬,魏無謀突然間覺得眼前一花。
再睜開眼時,只看到眼前擺放著一張桌案,那個女子坐在桌案的後面,正在鋪展在上面的紙帛上寫著什麼。
她在寫,可是魏無謀卻看不清,最主要的是,謝明依不見了。
「看來剛剛進門之前,你的心不靜。」那女子沒有抬頭的說道,魏無謀覺得這聲音很虛幻,仿若不存在的一般,但卻又是真實的傳進自己的耳朵里。
這不是虛幻的。
「她呢?她去了哪裡?」魏無謀問道。
聽到他的話,那女子手中的筆停了下來,看向對面的魏無謀,此時此刻魏無謀才發現女子的眼睛是藍色的,像極了大海的顏色,尤其是那其中的幽冷和神秘,同深不見底的海洋是如此的相似。
「你們剛剛過得門,是靜門,只有靜下心來才能到屋子裡。你的心不靜,所以,你到了幻境裡面。」
「我不信!」魏無謀果斷的說道,自己本就是修習幻術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說法,簡直是天方夜譚。
「哦?」女子唇角維揚,看著魏無謀的面相,突然間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麼。
「有意思,竟然是這樣。」
「什麼意思?」魏無謀覺得有些危險,因為剛剛那一刻他發現這個人好像看到了什麼,一種很玄妙的本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的東西。
女子笑了笑,「你修習的幻術只是一部分,以你的年紀,在這人世間也是令人驚訝的存在,只是……」
「只是什麼?」魏無謀修習了十幾年的幻術,在這人的眼中被不屑一顧,任誰都會覺得氣憤。
言先生呢?他去了哪裡?
「只是,終究是年輕了些。這幻境怕是要靠你自己才能出去了。」
說完女子便低頭繼續寫著東西,不再理會魏無謀。
身為修習幻術的人,自然知道這幻境里的東西是虛幻的只有找到陣眼才能出去,魏無謀是以自己化形為幻境之中的事物,掩人耳目。
而她呢?就這樣明目張胆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那就是有一定的倚仗。
陣眼會是她自己嗎?
就在魏無謀糾結該如何從幻境里離開的時候,謝明依正站在他的旁邊,看著他緊蹙的眉頭,眸光複雜。
「既然帶他來了,又何必掛懷。」本應該在幻境中的女子,此刻正坐在桌案的後面,泡著一壺清茶,甄了一杯放在自己的對面,
「來,喝口茶,等他一會兒也不遲。」
謝明依聽著女子的聲音,看了過來,看著那幽幽升起的熱氣,心中卻在記掛著旁邊的人。
一定要走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