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忠君之臣
想走的留不住,該來的也無法阻止。
趙正霖看著謝明依離開的身影,輕嘆了一口氣,蘇州城的事情他知道她的私心,這千年的古城,即便是自己也是不忍心讓它再經歷戰火的洗禮,所以對於謝明依的做法他默認了,而且他也覺得這是最快的一種方式。
實際的進程比他預想中的要快許多,所以趙正霖打算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卻疏忽了,謝明依的母親還在長安城裡遲遲不曾救出。
青隱從門外走進來,看著桌案後面的趙正霖,以一種極為恭敬的姿態面對,「
主子有何吩咐?」
「派人去長安。」趙正霖說著,神情是讓人看不出來的淡漠,同面對那個人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一個有請,一個冷性,連青隱有時候也無法面對這樣的反差。
那個定北侯,真的再也不再這個世界上了嗎?
作為屬下,他看著主子變成如今的樣子,自然心中酸楚萬分,他本應該是這長安城裡最逍遙的人,可以同妻子百年好合,相濡以沫,然而因為皇帝的有心,那個人的協作,蘇家家破人亡,如今的樣子,讓這個曾經溫柔的人變了模樣,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樣子。
青隱覺得有些陌生的同時,心中也在暗自的期盼著,現在自己看到的不過是他努力維持出來的樣子,他的心一如當初一般的明澈。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他想的是對的。
「盯著長安的動靜,若是她毀了計劃,那就當機立斷。」
當機立斷,自然是在長安將她滅口。
現在的謝明依只能在謝府裡面,至少要讓天下人這麼以為,如若不然,趙正霖的名聲可不好聽。
他,竟然捨得?
青隱微微訝異,「主子,當真要如此?」
趙正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窗外的春光,以及院子里的剛剛萌生了春意的花花草草,
「我怕她若是落在那人的手裡,更難過。與其如此,倒不如我還她一個乾脆利落。」
對於謝明依,他終究還是留了情。
可趙正霖也知道,這一生的兩個人註定了不會再有任何的緣分,終其一生,現如今的局面,已經是最親近的距離。
雲初夏的死他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算在謝明依的頭上,但是那個人就像是一道山橫在了謝明依和他之間。
明英的存在就是為了提醒自己這一點。
青隱默然,隨及領命出了屋子。
「沈烈?」看著將軍府外似乎在等候自己的人,謝明依不由得疑惑出聲,差一點她就以為這一切是一場夢,可是痛感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眼前的人真的是沈烈,那個從蕪湖城裡消失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明依疑惑著,訝異著,唯獨沒有想到沈烈竟然被趙正霖一同帶了回去,只不過兩個人並不在一個地方,所以一直未曾見到。
可眼下,沈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面對這位曾經自己最瞧不起的文弱書生,沈烈微微擰眉,似乎有些糾結,最後還是在那人走到身前之前,拱手作揖,「多謝。」
謝明依腳步微頓,有些不明,狐疑的看著他,
「你為何謝我?」
「公子保住了蘇州城,至少,沒有讓這裡受到屠戮。」
沈烈的話讓謝明依有些意外,或者說她沒有想到之前一直很排斥自己的人,竟然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對自己行這一禮。
跪在自己身前的人,許多,但是謝明依覺得那些人中的大多數都不及沈烈這一禮。
若是假意,那也只能說,沈烈的點找的很好,若是真心,謝明依倒是有些欣賞起他來了。
謝明依觀察了片刻,隨及發現,沈烈的話不像是在作假,憑著之前對他的了解,自己倒是越來越欣賞這個「匹夫」了。
「你這人……真是……」謝明依想了半天,竟然沒有詞來形容他,而這個時候突然間抬起頭的沈烈那個懵懂天真的眼神更是讓謝明依無奈的笑了出來。
「怎麼?」沈烈不明所以,看著她笑起來的樣子,只覺得若是為女子,定是極好看的,若是為男子,倒也不失英氣,就是長相有些女氣了些。
謝明依看著對面的那個人,忽然間覺得方才的陰霾似乎消散了許多,雖然她還要面對那些沉重的事情,但心情不同了,似乎感覺上也並不覺得那麼壓抑了。
「我要去一趟長安,你要一起嗎?」謝明依拋出了橄欖枝,說實話,她並沒有覺得沈烈會因為蘇州城的事情而妥協自己,但是得到沈烈的回答時,她還是不由得驚詫了一下。
「好。」
聽到這個字的時候,謝明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硬是要沈烈再說一遍,對面的沈烈臉色有些不自然,看向別處的同時,腳步向後退了一步,同她拉開距離,
「趙帥讓我陪你一起去長安,怕你不安全。」
謝明依聞言動作僵住,沒想到是趙正霖的指令啊,半年的時間,長安那邊始終沒有什麼動靜,這讓她很擔心,不想再讓母親在那種危險的地方。
所以她執意要去長安,即便是和趙正霖吵起來,也在所不惜。
她所倚仗的,不就是趙正霖和趙永城的不一樣?看著年前的沈烈,謝明依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消失,神情也愈發的凝重起來。
沈烈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知怎的,有些想要退縮的衝動,卻不清楚究竟是因為那雙眼睛太過悲傷,還是因為那人周身的氣息實在是太過凝重,讓他難以承受。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何一個人可以有如此強大的,足以感染旁人的氣場?
沈烈的心底再一次浮現出這樣的疑惑,而那人已經扔下一句,「走吧。」
便牽走了自己身邊的另一匹黑馬,走在前面遠離了將軍府。
沈烈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在清晨日光的照拂之下,彷彿披上了一層金輝一般。
蕪湖城中,謝鳳綰坐在門口看著從另一邊升起的太陽,靜靜的數著,已經過去了有一年多的時間自己沒有回家了。
冷鋒從裡屋走出來就看見那個丫頭看著北邊的方向悵然若失的樣子,便知道她又在想家了,可她的家人現在的境遇並不是很好。
半年的時間,無論他怎樣做,都無法再讓這個少女再一次展開笑顏,這讓冷鋒覺得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同時看著她眉宇之間的愁色,十分的自責。
那明媚的笑容,終究是不復存在了。而最後一根稻草,毫無疑問,是自己的利用。
「春日裡天氣回暖,一早一晚還是會涼,披上些衣物的好。」冷鋒將外衣披在了女子的身上,書齋新的一天開始了,本應該是充滿希望的早晨,謝鳳綰卻突然間站了起來,將衣物不著痕迹的搭在了一邊的書架上,轉身回了屋子裡。
「你是在折磨我,還是在折磨你自己?」冷鋒問,聲音有些慍怒的顫抖,他不想再看到她這個樣子,或者說,看到這樣的謝鳳綰,總是在提醒自己的錯。
他這一生,唯一後悔的便是綁架了這麼一個小姑娘,背叛了她的真心,錯過了那明媚的笑容。
可當他明白那笑容的可貴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失去了的,終究是無法彌補。
謝鳳綰聞言停下步子,卻並沒有回頭,只是以最冷漠的聲音回答他,
「我過我自己的日子,和你有什麼關係?沒人要你留在這裡陪我,你大可以離開!」
空氣有片刻的凝結,冷鋒不由得一怔,隨及開口道,
「你確定要我走嗎?」
謝鳳綰的胸口微痛,手掌不由自主的按上了胸口的位置,卻發現有些痛不是用手可以去撫平的,有些傷也並不在皮膚的表面。就像她的心,早已經被傷的面目全非。
「走吧。」
「我走了你會開心嗎?」冷鋒再次問,似乎是在掙扎,伴隨著一絲絕望。
內心深處,他多希望陪在這個丫頭的身邊,看著她每一天的樣子,然而如果自己的存在讓她無法忘記痛苦,倒不如離開。
空氣凝滯起來,謝鳳綰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開始產生了遲疑,
「會!」
很堅定的回答,摧毀了兩個人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一個眼淚落下,哭的泣不成聲,另一個苦澀無奈,起身的瞬間竟然搖搖欲墜。
「如你所願,我走。」冷鋒苦笑著,踏著晨光邁出了書齋,而身後的那個人聽見那腳步聲,內心糾結萬分,想要轉身去攔下他,可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在阻攔自己。
終究,他還是利用了你,這些人無非都是想利用你達到自己的目的罷了。
她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如此告訴自己,可為什麼,心還是會那麼痛?
書齋里的少女哭的泣不成聲,杭州城的地牢里,被捆綁在架子上的男子,渾身是傷,儘管狼狽,儘管鮮血淋漓,可那雙眼睛里的光亮仍舊不敢讓人忽視。
他是杭州城的守衛將領之一,卻是唯一死守到現在不肯投降的將領。
「探子查到了,他叫寧連城,是寧國公的嫡孫,當今皇后的親侄子。」鬚髮花白的老人身邊中年男子稟報著,目光時不時的看向不遠處的寧連城。
整整三天三夜的刑法,卻始終無法讓他開口那些從杭州城裡消失的人物去了哪裡。
「寧小公爺,你可識得老夫是誰?」老人走到寧連城的身前,看著他如狗一般狼狽的樣子,心中沒有半分的憐憫,相反,在得知他身份的那一刻,如果不是因為還有話要從他的嘴裡知道,恐怕現在的寧連城已經是刀下亡魂。
「你?無名之輩!一個可以背叛杭州的人,背叛主上的人,你也配讓小爺知道你的姓名?」寧連城即便是在奄奄一息的境況之下,依然桀驁的像是天上的鷹,那不羈的傲骨,此一刻真正的召顯出他作為名門望族的後裔的風骨,
「我寧國公府上下滿門,皆是忠君之臣,戰功赫赫,豈是爾等宵小可以明白的!」
老人聞言不怒反笑,只是笑中多了許多的不屑和嘲諷,
「寧小公爺的桀驁雲某人早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當真是,桀驁不馴,猖狂至極啊,不愧是狀元郎謝明依喜歡的傢伙,這秉性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
迎上那目光里的冷意,寧連城只是輕輕一笑,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在他看來,早已經視死如歸,「你們若是想從我的嘴裡知道什麼,趁早還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如此省了你們的時間,也早給我一個了斷!」
「不不不。」老人擺了擺手,看著寧連城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鷙,「寧小公爺就算是什麼也不說,老頭子也不能讓寧小公爺就這麼死了,畢竟那些人比起堂堂寧國公府的小公爺來說,還是微不足道的,再過一段時間,沒有糧食,他們自然會出來的。就是不知道,在皇後娘娘心中你這位寧小公爺是怎樣的分量。」
老人的話說的輕易和殘忍,寧連城卻聽得驚心,當即想要扯開身上的鐵鏈,然而鏈子綁的那麼緊,讓他掙脫不開,可依舊發出一陣聲音,讓老人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兩邊自有人上前將鏈子緊了緊,畢竟這可是新君的岳父,是的,這位老人正是趙正霖髮妻的父親,浙江巡撫,封疆大吏!
女兒的死這位老人硬是什麼都沒說,卻是一夜之間白了頭,忍到了今天,給予趙正霖的助力是不可忽視的。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這杭州城裡的人竟然對自己多有提防,更確切的說,是這個寧連城唆使的一些人將浙江的賬本帶走了,還有一大批的金銀也藏了起來。
賬本事小,左右他現在已經不在朝廷的麾下,可是金銀卻是重要的,那些銀子對於現在的趙正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更重要的是,杭州城裡還有一個人逃了出去——杭州知府的師爺。
師爺那裡有一本賬本,不管是落在哪一邊的手裡,這位封疆大吏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因為那本賬簿是他對杭州人的所作所為,也就是說,浙江的事情,不光是朝廷的事情,也有這位封疆大吏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