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少年的恩賜
不就是皇帝身邊的人,摸准了這位貴女的脾氣,安撫住了貴女的情緒。
再任性的貴女,也明白這天下皇帝最大。
「好吧那永誠哥哥可要快一點回來啊。」
貴女有些依依不捨的被身邊的嬤嬤帶走了。
少年看著貴女離開,心中卻在想著父皇為何事召見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應該如何利用這次機會,讓父皇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那殿下,咱們走吧。」陸盛春的聲音響起,少年知道該來的終究是逃不掉的,轉身朝著陸盛春拱手道,
「有勞陸大人了。」
少年的姿態恭謙,以至於全然不像是一個皇子,可這宮裡的風氣就是如此,得了皇帝跟前的臉面,就算是太監,也比皇子還要威風八面。
陸盛春滿意的笑了笑,雖然說他也意外這位皇子竟然走進了陛下的視線里,而這麼快的時間就得到了召見,陸盛春留意了一下少年腰間的玉佩,笑著問道,
「殿下客氣了,老奴就是為陛下傳話的,殿下如此是折煞老奴了。
「陸大人為父皇分憂,凡大燕臣民,能為君主分憂者,皆是功臣,這其中怎麼能少了陸大人?永誠還要向陸大人多多學習討教。」
少年的一番話說的陸盛春十分的受用,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誠,然而這只是稍微可以讓他改變一些態度,他始終不認為這位皇子可以繼承大統,現如今的榮耀不過是因為長公主女罷了。
但是即便是這一時的光彩,像陸盛春這樣的人也不會輕易地得罪的,人家已經給了橄欖枝,他總是要接一接的。
「殿下這麼說,老奴就愧領了,只不過殿下今兒個迷了路,是碰到了什麼人嗎?」
陸盛春的話是有意的提醒,少年仔細的品了品,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是這位大人在提醒自己,父皇召見自己同自己身上的玉佩有關係也就是說,和那個教訓穎秋的女子有關。
點到為止,看著這少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陸盛春也不再多言,轉身在前面帶路,朝著皇帝所在的承明園走了過去。
此刻的承明園,只有皇帝,和一些負責伺候的宮人,自己這位父皇,並不好女色,勤勤懇懇的打理朝政,也因此群臣上下都是一片讚歎。
陸盛春帶著少年走到了一處涼亭里,皇帝正坐在涼亭裡面辦公,夏日悶熱,承明園有水榭樓閣,各種消暑的設計都在。
「陛下,六殿下到了。」陸盛春說,壓低了嗓音,生怕驚擾了皇帝。
皇帝聞言,沒有動作,陸盛春卻是轉身對少年輕聲說道,
「殿下等候一下吧,陛下在批閱奏摺。」
少年點頭應聲,「嗯,有勞大人。」
陸盛春轉身出了亭子,非常有眼力的帶走了旁邊的兩個宮女,
少年站在亭前,聽著夏夜裡的流水潺潺,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然而腰間的白玉,卻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有光的地方自然是會吸引到人的,比如說皇帝正忙碌於公務的時間,便被闖入視線當中的隱隱約約的白光吸引了注意。
皇帝這才發現原來那裡還站著一個人。
抬起頭,皇帝不曾放下手中的硃筆,只是看向那個讓他覺得有些陌生的少年,說來也可笑,這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卻十分的害怕自己。
不光是他,其他的子女皆是如此。
他努力的想要對自己的子女寬厚,可到頭來卻發現,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改變的,再寬厚的方式,終究也會有人不喜,每個人的成長,人生的走向,和多種因素相關,而自己只是其中一環。
少年的目光很乾凈,但是也看得出臉色不是特別的健康,至少比起其他的孩子,他的臉色有些發暗,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些瘦弱的過分了些。
皇帝看著少年,問道,
「恨朕嗎?」
「……」少年沉默了片刻,半低下的頭掩飾著眼中的濕潤。
「不恨。」
少年的聲音聽上去很乾凈,卻有些怯懦,瑟瑟的,讓皇帝聽了覺得有些不舒服。
怎麼會不恨呢?因為一個人,而導致受了這麼多年的苦,自己的不聞不問,很容易便會成為憎恨的理由,因為在這宮裡,憎恨一個人的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父皇不是兒臣一個人的君父,而是天下人的君父,君父日理萬機,為臣民操勞,方才有大燕今時今日之盛景。」
少年一番言語,雖然不曾蒙蔽了皇帝的雙眼,卻也讓他明白了現在這個孩子,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已經習慣了宮裡面的生活。
若是真心,自然是好的,能明白到君主這一層面,已然是心思聰敏的孩子,而若是假意,也就是說若是少年是在說謊的話,那這樣的理由也是足夠讓人滿意的。
宮裡的孩子沒有那些純真的不見一絲雜質的,更多的是複雜的心思。
「看來書院的夫子教的還算不錯的。」皇帝說。
少年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索性皇帝也並不想得到少年的回應,只是看向他腰間的玉佩,目光移回到他的身上,
「這玉佩,是誰給你的?」
果然,是和玉佩有關的。
皇帝的眸光會深莫測,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只是在觀察,觀察接下來少年的話是真是假。
因為陸盛春的提示,少年這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應對,索性他想好了如何回答。
但面對這位君主,早已經在腹中回念了許多遍的話說出來也難免有些緊張,
「是方才路過行宮的一片桃樹林時遇到的一位姑娘所贈予。」
少年的話不假,卻省略了一個人的存在,謝三。
要是讓皇帝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了出去,不,應該是說這已經不算是秘密,唯一的便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女子的下落罷了。
巧合的是,謝明依就是那少有人中的一個。
皇帝看著少年,雖然有些緊張,但可以看得出少年說的是實話。
而同樣的,他的話確實屬實。
有些時候,事情都是一樣的,只不過說的人不同,說的方式不一樣,所以效果也就不一樣。
「桃樹林?」聽見這個地點的時候,皇帝的眼眸微動,很明顯,對於這個低調他跟感興趣。
少年沒有抬頭,卻感覺到突然間沉寂下來的空氣。
安靜,沉默。
父子兩個人面對面,可卻沒有一句話。
「行了,你去吧,抓緊時間熟悉一下行宮裡的路,免得以後再鬧了笑話,成何體統。」
沒有太多的責備,甚至沒有什麼太重的語氣,只是不輕不重的提醒了一句,
「課業近期可以稍微放一放,最近放鬆一下,如果想出去走走,可以讓謝統領帶你出去,不必向朕請示。」
少年微怔,對於這突然間到來的恩賜有些不習慣。
「兒臣謝……父皇恩賜。」
「嗯。」皇帝點了點頭,隨及揮了揮衣袖,「夜深了,你回去吧。」
「諾,兒臣告退。」少年規規矩矩的退出了涼亭,又沿著來時的路走出了承明園,看見了在門口的陸盛春。
「殿下可是得了恩裳了。」光是看面,陸盛春便看到了少年的臉色同原來的不同。
依舊是有些膽怯的,但是眉宇之間的郁色卻是少了許多,年輕人很難將情緒掩蓋住,所以端倪陸盛春還可以看出來的。
「多謝陸大人的提點,父皇准了永誠可以出宮。」
出宮,對於這麼大的孩子來說,確實是一個恩賜,陸盛春知道。皇帝向來都是將那個人最想要的贈予給他,所以這樣的恩賜是意料之中的。
「那老奴就在此恭喜殿下了。」陸盛春笑著說道,「那殿下慢走,老奴去看看陛下有沒有什麼吩咐,免得需要人的時候不在。」
「陸大人您忙。」
少年讓開了路,讓陸盛春先走,而此刻的陸盛春只是微微拱手,便進了承明園內。
少年看著陸盛春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這才轉過身剛邁出幾步,卻發現自己還是不認識路啊。
好在不遠處的樹叢後面冒出來的一個人影讓他眼前一亮。
興奮之餘,少年沒有忘記回頭看向身後有沒有人看到這一幕,索性所有人都注意些承明園裡面的動靜,就連門口的侍衛也只是目視前方,注意周圍有沒有異常。
少年往前走了幾步,剛剛走到那個人的位置,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她指向右邊的方向,少年向前走了幾步,看見右邊有一條小路。
走到了小路上,又前進了一段,那人才從身後跳了出來。
「怎麼樣,我來的及時吧。」謝三得意的說,她就知道他又會迷路的。
少年的臉再一次泛起了紅色,謝三注意到了,卻並沒有挑明。
「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少年突然間開口,轉移了話題,這邊的謝三聞言一怔,
「怎麼?」
「承明這邊有沒有什麼你想去的地方?」少年問,停下腳步,看向身邊的人。
謝三微微思索了一下,「你會騎馬嗎?」
少年:「……不會。」
「那真是太可惜了,承明的馬場可是最大的,這個季節的夜晚去騎馬,聽著風在自己耳邊吹過,感受著盛夏的涼爽,光是想想都覺得舒服。」
「哦,那你就想想好了。」說話間少年已經繼續向前走去,這邊的謝三幾乎是愣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少年,許久才反應過來,
「這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誰能想到,那麼一個膽怯沉默寡言的人會說出這樣……調皮的話啊。
謝三有些氣,但是隨後又不禁失笑,看著他輕快起來的步伐,心情也跟著輕鬆了許多一般。
她知道那一個玉佩起到了它應該起到的作用,也知道少年是自己沒有看錯的。
星夜下,兩個少年一前一後,這個盛夏是如此的短暫,而又愉快。
第二天臨近傍晚的時候,謝三正被大哥關在屋子裡抄寫弟子規,房門被推開了,只是進來的兩個人讓謝三有些意外。
「六……殿下。」謝三站起身,不是因為少年,而是因為少年身後的祖父,謝蘭,禁軍統領。
「明依,見過六殿下。」謝三拱手作揖,對面的前面看著這樣拘謹恭敬的謝三倒是有些陌生了,卻又有幾分的得逞。
畢竟昨天她可是切切實實的捉弄了自己一番。
「六殿下要去承明馬場,讓你陪同,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沒有?」
說話的是謝蘭,正是謝明依的祖父,也就只有在這位的面前小狐狸才會變成一隻聽話的小白兔了。
這不,謝三被嚇到了一下,隨及說道,「有。」
謝蘭瞪了一眼自己這個孫子,別人躲都躲不及的人竟然找到了自己謝家的身上,這讓謝蘭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事和謝三沒有關係。
但是眼下不是算賬的時候,還是先伺候好這位主子最重要。
「那你快些收拾,我在外面等你。」少年開口說,隨及朝著謝蘭的方向微微頷首,算是敬意,
「勞煩謝統領帶我在這周圍走走,熟悉一下。」
「諾,殿下請。」和謝三耀武揚威的祖父,此刻對這位不受寵的殿下確實恭敬的很,謝蘭同別人不一樣,別人捧高踩低,他卻能做到一視同仁,這也是為什麼皇帝會將禁軍統領交給他的原因。
再不受寵,也是堂堂皇子,由不得他們來奚落。
少年先一步出了房門,謝三看著祖父對自己的警告,下意識的背過手去,像是一個聆聽教訓的學生一般。
馬場?
驚嚇之餘謝三還是沒有忘記兩人的來意的,馬場?真的要去馬場嗎?
謝三有些激動,沒想到少年竟然討得這樣的恩賜。
承明馬場,這可是正宗的皇家馬場,比之長安的上林園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所在。
光是想想,謝三都覺得興奮,收拾的速度也就隨之快了起來。
而至於大哥讓她抄寫的弟子規,在貴人的面前竟是如此的蒼白。
臨走之前謝三還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經抄寫好一半的弟子規,感慨著道,
「真是太不湊巧了,小爺要去馬場了,只能等我回來再繼續了,唉。」
前一刻還有些沉重的氣氛,下一刻便被她歡快的步伐打破。
少年,終究是愛玩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