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番外一(1)[09.02]
【番外一】
罪人樓,說是樓,實則不然,不過是一座座高牆封閉的院子,最後一間院子里傳來一陣瘋狂的笑聲。
「哈哈,快來拜見朕!」
那人又換了一個聲調,「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
院子外面傳來下人的聲音,「理親王,吃飯了!」
「滾!什麼理親王,朕是皇上!」
「好,皇上,該吃飯了!」
「什麼吃飯,要說用膳,不懂規矩,拉下去砍了!」
下人將飯往院子里一放,便徑直出門去,瘋子,愛吃不吃,不吃就餓著!
瘋漢將頭上的發拔開,露出原本的面目,正是幽禁於此的夏明啟,看著桌上的油汪汪的飯菜,他打了一個飽嗝,全是葷氣,再看看自己如今肥碩的身子。
夏天宸這小兒太狡猾,比夏明昭那人還要可惡,他幽禁於此,除了不能出去,倒是半點罪也沒受,吃得真不差,大魚大肉,油水特別足。
整天無所事事,除了吃還是吃!
看看肚子上這一坨坨的肉,怕是誰也認不出來,他是當年風度翩的理親王爺!他所有的意志隨著身形的膨脹慢慢消磨精光,時至今日,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對是錯。
他的眼中現出一絲清明,抬起頭,看著高牆上分外湛藍的天空,時不時的有幾隻鳥兒從空中飛過,他的眼神追隨著它們消失在天際。
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的無憂無慮,母妃受寵,父皇的疼愛,錦衣玉食的幼年,他以為他會如自己的父皇一般,以後繼承父皇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瘦高的少年,領著一個病弱的小姑娘跪在父皇的寢殿門口,他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母妃也不是父皇的妻子。
後宮中那些個美麗被稱為妃子的女子們,都是父皇的女人,那對兄妹倆不知犯了何事,被父皇狠狠地責罰著。
小姑娘有些弱弱的,可是眼裡卻很是倔強,他對她笑了笑,那小姑娘一愣,低下頭去,眼裡卻是厭惡,他很想上前去找她玩,可是被母妃一把拉住,從此他便知道了,這對兄妹是來和他搶父皇的,包括父皇所有的東西。
可他後來再見到那個小皇妹,依然笑著,任憑母妃一遍一遍一告訴他,不可以和他們走得親近,慢慢地,他的笑容里摻雜了其它的東西,最後,只剩虛情!
院子里的門被從外面鎖上,他聽著落鎖的聲音,雖然每天都會聽到,可卻越來越感到平靜,沒有如他想像中的一樣發瘋,或許,他內心深處早已料到這個結局。
只是為何執著於那寶座,不過是自小到大,母妃一遍遍的提醒,這些東西本該是他的,母妃啊母妃,那些東西真的是屬於他的嗎?
「哈哈…」
他發狂般地大笑起來,身邊連個下人都沒有,有的只是冰冷的高牆,榮華富貴成雲煙,夏月王朝的史書如何記載他。
帝二子,德貴妃所出,畢生無子,碌庸無才,好大喜空,天武六年於京都謀變,敗於宮門,幽禁罪人塔終身不得出!
這一生,全是空,何其可悲!
離南疆百里之外的一處群山之中,有一個小小的村子,小山村不過三十幾戶人家,土屋草蘺,時不時有雞鳴狗叫聲。
村子的最邊上,有一間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女子,她挽下落在耳旁的亂髮,抬起頭來,卻不是一般村婦的樣子,她長得十分貌美,與簡陋的院子格格不入。
可身上卻是粗布衣裙,她一臉郁色地搓著手裡的衣裳,眼神中全然是不甘,這鬼地方,逃也逃不出去,每回走不到二里路,便被冰冷的黑衣人送回來。
她心裡咒罵著,該死的蕭長桓,居然還與她玩這些心眼,根本就是變相的囚禁她!
這女子正是姜蘊雪!
當日,蕭長桓將她從牢中救走後,蕭遠志一直不贊同,說她是亂家之源,堅決不肯帶她上路,夏明啟事敗后,蕭遠志將功抵役,被赦免貶為庶人。
如今他已不用服苦役,現居於南疆的一個小鎮上,萬雁回夫婦倆相伴在左右。
因姜蘊雪的事情,父子倆產生分岐,後來蕭長桓一怒之下,與父親決裂,帶著她來到這個小村子里,就此安頓下來,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因著蕭長桓如今武功全廢,算得上是個普通人。
姜蘊雪初時還算安份,比起與夏明啟一起等死,蕭長桓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可這樣偏僻窮困的山村,哪裡是她應該呆的地方,漸漸她不滿起來。
兩人身帶出來的銀錢並不多,慢慢地有些捉襟見肘,後來蕭長桓便去最近的鎮上找活干,有時候一兩天,有時候三四天,賺些銀錢,可饒是如此,與她以前的生活簡直是天差地別,其它的且不說,單就吃食而言,以前國公府的下人們都吃得比她好百倍。
她便趁著蕭長桓外出時逃跑,可結果都一樣,被人捉回來,姜蘊雪狠狠地搓著手下的衣服,板硬又粗的布料硌得手疼,又是一陣埋怨。
其實她倒是錯怪蕭長桓,以他現在的地位,怎麼可能還養得起暗衛,那些監視的黑衣人哪裡會是他的人,蕭長桓見她一直沒跑,還以為她是安心要與他一起過日子,暗裡還開心了許久。
她對著他半分好臉色都沒有,雖是學會了做些簡單的飯菜,卻從來不會對他表示關心,尤其是半年後,她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蕭長桓請的大夫斷言她不能再生育后,情況便越發的糟糕起來。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他也慢慢懈怠起來,對她再也沒有之前那樣的噓寒問暖,加上她本來就對他不冷不熱的,後來他離家的時間越來越長,最近,怕是有半個月沒有回來了。
她抬起頭看著泥土夯實的圍牆,遠處的高山,看著自己裂著口子的雙手,哪裡還有曾經的白嫩滑膩。
在鄉間生活了幾年,她漸漸地也不在意打扮,原本白嫩的臉,在逃難中早已染了風霜,在鄉間又得不到保養,粗糙了不少,不過因著本身的底子好,比起真正的鄉野村婦來講,簡直是天女下凡。
村子里的漢子們無事時,最愛到她家附近徘徊,可漢子們礙於蕭長桓的拳頭和狠勁,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個村漢子她哪裡會看得上,別說是比起以前京中的世家公子,就是比現在落魄潦倒的蕭長桓,都不知要比這些村民強多少。
將洗凈的衣服晾好,她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中摘菜,突然傳來一陣叩門聲,她略有些疑惑,若是蕭長桓回來,都是直接踢門進來,旁邊的村夫們,還沒那個膽子上門,村裡的女人們都防著她,根本不會與她交好。
她稍稍將門打開一個縫隙,只見外面立著一位麵皮白凈的書生,書生長得一表人才,穿得也很是得體,一臉的謙恭。
見到她,書生的眼中露出驚艷,隨即見禮,「這位夫人,小生乃是進京趕考的舉子,途經此地,特來討口水喝。」
她捋捋有些毛躁的發,又整下褶皺的荊裙,露出一個得體的笑,「進來吧。」
姜蘊雪將書生請進門,挑出一個乾淨的杯子,還放了一些粗茶葉,「婦人家中只有這些,還望公子莫要嫌棄。」
那書生略有些臉紅,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肝兒亂顫,心中那貴女的傲氣又湧上心頭,作派越發顯得端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