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國慶的時候,沈媽媽帶著沈小弟來江城玩兒,也是見見紀又涵的意思。紀又涵請吃飯,大家都去了。沈媽媽對他挺滿意,背後說:「長得這樣好,又有房有車有出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過日子的人。」和高舅媽有一樣的擔心。高舅媽說:「兩人從小就認識,聽高以誠說,分分合合好幾回。我冷眼瞧著,對星喬挺上心,剛才吃飯時,還特意讓人把飲料換成熱的。姻緣啊,都是上天註定,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啊,擔心也沒用。」
吃完飯,紀又涵問沈小弟想不想看海豚表演。沈小弟眼睛一亮,連連點頭。一行人轉道海洋館,高以誠說他有事,先走了。
海洋館很大,裡面燈光昏暗,假期人有點多,都是家長帶孩子來的。沈星喬跟紀又涵走在後面,多看了會兒海龜,大家就走散了。兩人牽著手慢悠悠溜達,完全無視擁擠的人群,像是在香榭麗舍大街那樣閑庭信步。
紀又涵問:「高以誠還是沒去參加韓琳婚禮?」
「嗯,他最後決定不去了。」沈星喬覺得他終於從一個叫韓琳的桎梏中醒悟過來。生活不能永遠陷在回憶里,哪怕回憶再美好,也要衝破迷霧,勇往直前。
紀又涵也說:「除非他想搶婚,不然去幹嗎?徒增尷尬。真以為情人最後能成朋友啊,那一定是因為不夠喜歡。」
沈星喬不贊同:「因人而異吧,別說情人成為朋友,前任和現任處的好的也大有人在呢。」
紀又涵不以為然,「鬼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反正我不行。」
沈星喬忽然狡黠一笑,側頭看他,問:「那你和哪個前任反目成仇?」
紀又涵抓著她的手不輕不重咬了一下,「小沒良心,當時你和王應容在一起,我都快恨死了,甚至想請人下咒,讓你離開他。」
沈星喬忙說:「我可沒跟他在一起過,你別冤枉人啊。」吃醋歸吃醋,無中生有就不好了。
紀又涵重重哼了一聲,「那天他去你公司樓下找你,還給你圍圍巾,我心都碎了。」哪怕現在想到那個畫面,他也恨不得把人暴打一頓。
沈星喬好奇他怎麼知道的,「你當時就在旁邊?」
紀又涵傲嬌的甩過頭去,不說話。
沈星喬扯了扯他,不理,抿嘴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說:「你要翻舊賬是不是?」頓了頓,掰著手指說:「我知道的就有韓琳,陳宜茗,魏茵,張妙楚,不知道的還不知道多少呢,高以誠說以前每見你一次身邊跟著的都是不同的女孩——」
紀又涵立馬投降,正好走到陰暗角落,一把扯過她,低頭堵住她的嘴。
正好一個小男孩從身邊跑過,見狀捂著眼睛大聲叫嚷:「媽媽,媽媽,有人打啵兒。」
沈星喬羞的無地自容,紅著臉打他。
紀又涵若無其事,厚臉皮說:「小朋友啊,你這樣可不好,小心長大以後找不到女朋友。」
那小男孩沖他哼了一聲,在臉上颳了一下,擠眉弄眼說:「羞羞臉。」
引得他媽媽和周圍的人大笑。
紀又涵在眾人鬨笑中拉著沈星喬的手施施然走了。
兩人去看大白鯨。巨大的玻璃水箱中,一頭白鯨慢悠悠遊著,突然一個俯衝,朝觀眾張開大嘴,露出裡面森森白牙,嚇得眾人連退數步,哇哇大叫。眼看大家又聚過來,它又作勢往前,尖嘴頂在玻璃上,蠢萌蠢萌的。沈星喬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大笑,「這魚好調皮啊!」她隔著玻璃想要摸摸它,位置太高,跳了兩下沒夠到。
紀又涵一直在旁邊看著她,突然抱住她,把她托起來,「摸到沒?」
沈星喬被他嚇一跳,「你幹嘛?」
「不摸,魚走啦!」紀又涵笑嘻嘻說。
沈星喬只好隔著玻璃敲了敲,試圖引起大白鯨的注意。那大白鯨沖她齜牙咧嘴了一下,調轉身子,甩著尾巴遊走了。
沈星喬見周圍人都在看她,忙用頭髮遮住臉,「快放我下來!」
紀又涵一個鬆手,她倒在紀又涵懷裡,感覺自己都快沒臉見人了。
一個小朋友見他們這樣,吵著也要摸,他爸爸只好蹲下來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他興奮地扭著身子左顧右盼,嘴裡哇哇大叫。他爸爸苦著臉說:「兒子哎,你該減肥了,你爸我快要扛不動你了。」
沈星喬見狀小聲問:「我重嗎?」
紀又涵突然來了個公主抱,還做樣子掂了掂,用買菜的口氣說:「再重點就好了,太瘦了,一點肉都沒有,不知道好不好吃啊。」
沈星喬嚇得打他,掙扎著跳下來,橫了他一眼,「我哪裡瘦了,我只是骨架小。」
紀又涵在她耳邊說:「是嗎?那我要看看。」說著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還捏了捏。
沈星喬羞的踹他,「你個流氓,流氓,臭流氓!」
紀又涵邊笑邊躲,「好啦,三點半了,要去看海豚表演了。」
沈星喬背著手不讓他牽,自顧自往前走,打電話問高舅媽他們在哪裡。眾人在海豚館會合,看了一場尖叫連連的海豚表演,尤其是沈小弟,出來后還興奮不已,不停說著海豚多聰明多可愛,一行人滿載而歸。
回到舅舅家,吃過晚飯,沈星喬拿了枕頭被子睡沙發,把床讓給沈媽媽,沈小弟跟高以誠睡。沈媽媽坐在旁邊,問她:「你店裡是不是忙不過來,要招人?」沈星喬點頭。
「你還記得三叔公嗎?他有個兒子,上回你爸犯病,還是他幫忙送去醫院的,想來江城找事兒做,求到我這裡,你看去你那兒行嗎?」
沈星喬沒抬眼,「他多大?什麼學歷?」
「有三十了吧?學歷嘛,鄉下孩子,能有什麼學歷。三叔公身體不好,一年到頭要吃藥,正月到鄉下拜年,可憐的喲!」
沈星喬一聽就不樂意,年紀小還可以給個機會,都三十了還這麼一事無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又是親戚還是長輩,工作上有什麼事,她都不好說,「我們招人有自己的一套流程,不好隨便亂塞人,首先他這學歷就不過關。」
沈媽媽不以為然,「嗨,就搬搬抬抬送下貨要什麼學歷?都是親戚,你小時候不還去三叔公家玩過嗎?就當幫個忙,反正你也要招人,招誰不是招啊,一樣要給工錢。」
「要求學歷不是因為工作有用沒用,而是受過良好教育,會自然而然潛移默化形成一套系統的做人做事的方法,簡單來說,同樣是陌生事物,受過教育的就比沒受過教育的要靈活變通容易上手,也更好培訓。」
沈媽媽聽的半懂不懂,不耐煩說:「一句話,你到底同不同意?」
沈星喬很無奈,「公司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我真的沒辦法。」
「你不是佔大頭嗎?這點主也做不了?」沈媽媽被駁回,面子上下不來,有些不高興。
沈星喬不說話了。
這時高舅舅走過來,說:「他在海城待的好好的,為什麼要來江城?江城工資雖然高些,扣除房租吃用,也攢不下多少錢,還不如留在老家呢,賺一點是一點。」
沈媽媽不服氣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家也想到大城市見識一番啊。」
一時氣氛有些不好,沈星喬找個口水的借口,起身去了高以誠房間。
高舅舅見沒人,說沈媽媽,「你是不是到處顯擺女兒有了出息自己開公司當老闆,人家說兩句好話,你就想都不想一口答應下來?你也不想想星喬有多難做?這是她一個人的公司嗎?開了這個先例,到時候大家都求到她頭上,怎麼辦?」高舅舅越說越氣,「還有啊,你問星喬要錢買學區房那事,我都沒說你。」
因為高舅舅從小就很有兄長的威嚴,沈媽媽對他一向十分敬畏,自然不像對女兒態度那麼強硬,小聲說:「她是姐姐,有這個能力,幫一下弟弟怎麼了?」
高舅舅很生氣,「她一個女孩子白手起家,創業沒問家裡要一分錢,兩年來沒放過一天假,好不容易賺了點錢,全給家裡了,你還要她怎樣幫!說起來大小也是個老闆,手底下管著十來號人,至今擠地鐵上班,你以為她賺錢容易啊?」
沈媽媽不說話,樣子甚是不樂。
這話也只有高舅舅能說,高舅媽是不好說的,不管高舅舅和沈媽媽怎麼吵架翻臉,兩人始終是親兄妹。高舅媽在廚房遠遠聽了一耳朵,最後見兩人說僵了,神情不大好,忙走過來推高舅舅回房,跟沈媽媽說些菜價又漲了旅遊景點人山人海之類的閑話,話里話外提兩句,說沈星喬眼看要結婚了,按照江城風俗,男方出聘禮,女方也要出嫁妝才像樣,問沈媽媽可有準備,最後說:「星喬是個好樣的,一個人在外面打拚,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家裡幫不上忙,至少要體諒不是。」
沈媽媽來江城一趟,多少了解了一些沈星喬的不易。
十月底是紀曉峰周年祭,紀家全家出動去上墳,連紀東涵的女兒Grace都來了,紀又涵帶著沈星喬一起去。祭拜完回到紀家大宅,沈星喬第一次來,給Grace帶了個玩具。Grace快四歲了,在美國出生,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中文只會簡單蹦幾個詞兒。沈星喬用英文跟她說:「這個是水滑梯,可以用來吃涼麵,我們一起組裝好不好?」
兩人合力把滑梯組裝好,按下開關,水抽上來,沿著螺旋狀滑梯流下去,如此循環往複。沈星喬給她做演示,「像這樣,把涼麵放在上面,順著水流下來,然後從底下的盆里撈出來。」把面放在事先調好的調料里,嘗了一口,點頭說:「好吃!」
Grace又新奇又興奮,張開嘴巴,叫嚷著:「我要吃,我要吃!」平時不肯吃飯的她竟然把一碗涼麵都吃了。
關幕青在一旁感嘆:「誰想出來的點子?吃個面竟然有這麼多花招!」
沈星喬笑道:「哄小孩嘛。」
李安琪說:「可算解決了吃飯問題,你不知道,她平時最挑嘴了,成天這個不吃那個不吃。」拿了些馬奶葡萄,洗乾淨放在滑梯上,Grace也津津有味地吃了。
餐桌上,除了平常吃的,多了兩碟小菜,一碟是腌刀豆,一碟是腌辣椒。關幕青見了,咦了一聲,問哪來的。秦阿姨笑說:「這是沈小姐帶來的。」
沈星喬忙說:「刀豆和辣椒都是自己種的,我舅媽親手做的,跟外面賣的不一樣,帶給大家嘗嘗,也不知道阿姨吃不吃辣。」
關幕青見她如此客氣,自然要捧場,說:「江城人哪有不吃辣的。」嘗了一筷子刀豆,贊道:「酸酸辣辣,腌的入味,好吃。」感嘆說:「記得我小時候物資匱乏,家裡沒菜,經常吃腌刀豆下飯,好多年沒吃這個了,還挺懷念。」
紀東涵則問:「這辣椒怎麼做的,比外面買的好吃多了。」
沈星喬說:「自己種的,勝在材料新鮮,配料也放的足。」
李安琪在美國長大,不大吃這些,蘸了點辣椒嘗了嘗,辣的直喝水。
紀又涵埋頭吃飯,心裡有點詫異,沒想到沈星喬跟大家挺說得來,比他在這個家裡遊刃有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