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求活
春江樓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洛溟和龍九的戰鬥以一種未曾料想到的結果落下帷幕。
「宰了他們，宰了這些小青蟲，龍九已經廢了。」
劉甲率先打破了寂靜，他興奮的吼叫出聲，這個中年漢子眉毛揚起，手中的鋼刀閃耀著寒光，這一次的活計本來很輕鬆的，來之前早就調查好了春江樓沒有什麼強者守護，但是龍九卻出現了。
本想著認栽的，但是洛溟這個小字輩卻給了他一個驚喜，居然硬是兌掉了龍九這個重量級的敵人，這個最大的威脅沒了，剩下的這幾名青衣漢子雖然難纏，但比起龍九來說，可是好對付多了。
侯暮、李鶴、鐵三他們士氣大振，龍九失去戰力，讓他們心中也沒了那份拘束謹慎，當下紛紛嘶吼出聲，惡狼一般撲向對面的青衣漢子。
戰鬥花了好一會的時間才結束，青衣漢子們抵抗的異常頑強，劉甲他們雖然成功宰掉了他們，但是己方也有數人帶傷，甚至一人受了重傷。
龍九還沒死，只是沒有力氣站起來，他躺在地上，望著手下被劉甲他們解決掉，眼中終於流露出了一抹絕望，他喘著粗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一張嘴就嘔出了一大灘深紅色的血液。
氣血被轟散，五臟六腑都為此受到了創傷，經脈肌肉傳來抽搐性的痛感，沒有人幫忙療傷，他現在動都動不了。
而洛溟此刻也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右臂垂落，輕輕晃動著，很是費力的一步步走向龍九，鮮血不斷地流下，染紅了腳下破敗的青石地。
「哈哈，小子，看你連路都走不穩，讓你三叔來幫忙解決掉這傢伙吧。」
鐵三很突然的飛奔了過來，目中帶著一抹興奮狂熱，撲向了龍九。
他的話說的很漂亮，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鐵三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搶功勞，搶奪擊殺龍九的名氣，還有就是搶屍體。
像他們這樣朝不保夕，刀頭舔血的人，經常會習慣性的將最珍貴的東西帶在身上，即使不曾帶在身上，但是只要摸到鑰匙什麼的，也同樣值了，所以，像這樣搶屍體的行為雖然為人不齒，卻也不罕見，總有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
「鐵三，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吧？那是洛小子的獵物，堂中可是命令禁止這種行為的，你······」
劉甲的叱罵並未能說完，就被鐵三一嗓子堵了回來，「劉甲你閉嘴，別忘了是你最開始說的讓我和小鬼解決龍九的，我現在只不過是執行命令罷了。」
說的格外理直氣壯，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鐵三這個老東西不過是欺負洛溟重傷，看那幅凄慘的樣子，沒一兩個月根本緩不過來，除非他能弄到上好的療傷丹藥。
一兩個月的時間，足夠鐵三消化掉戰利品，要是再狠一點，耍點手段將洛溟幹掉，那就更是屁事沒有，洛溟只有一個妹子，除此之外再無什麼親人，這在黑虎堂不算是什麼秘密。
鐵三大笑著撲了出去，他練的也是橫練功夫，拳頭就是他的武器，看著躺在地上，沒有反抗之力的龍九，他眼中更是亮了起來，要是能弄到手龍九的橫練功法就真正賺了。
沒人阻攔鐵三，劉甲也只是口頭上喊一聲，他們都帶著傷，只是冷眼旁觀。
貪婪心人人都有，不同的是有人能夠剋制，而有人選擇放縱。
鐵三一拳擊碎了龍九的喉嚨，小心的確認了龍九真正死亡，這才開始在溫熱的屍體上熟練地摸索著，他的眉頭一挑，從屍體的懷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金紙，在燈光下閃耀著一圈明亮的光暈。
不清楚金紙的底細，但市井之中混出來的靈敏嗅覺本能做出了判斷，應該是個好東西。
肆意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賺了，這次真的賺到了。
洛溟眸光黯淡，腳步散亂，走到了龍九的屍體前，鐵三抬起頭，看著面色蒼白的洛溟，笑的很得意，「小子，這東西三叔先幫你保管著，等你傷好了再來找我拿，不然你現在這樣子可護不住這種東西。」
很無恥的話，李鶴站在不遠處冷冷哼了一聲，對於鐵三的行為所不齒，眼帶憐憫的看著洛溟的背影。
「這樣啊，那還真是謝謝了。」洛溟的聲音很輕，感覺稍微大點聲，就會牽動受傷的臟腑，他似乎很累，腰身微微佝僂了下去，右手已經是不能用了，左手下垂，看似要拄在膝蓋上。
但是，變故突生。
左手猛地握拳，由下而上，氣勁雄渾，帶著尖嘯聲刺了出去。
錐山！
對付橫練功體的不二招數，鐵三神情有點愕然，繼而露出了驚恐之色，之前洛溟和龍九戰鬥的樣子還留在他的腦海中，全然沒想到反擊，反射性的就要後退閃避，小腿肌肉鼓起，就要起跳。
不過，還是遲了。
露出森白指骨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鐵三的左胸之前，正是心臟所在之地！
砰的一聲響，鐵三身上的衣衫炸裂，他頓時發出了一聲野獸瀕臨絕境的嘶吼，踉蹌的暴退數步。
胸前那閃耀著古銅色光澤的肌膚，現出了一個極為明顯的拳印，這一拳『錐山』破掉了他的橫練功體，還直接打爆了他的心臟，胸骨也生生斷折數根。
鮮血順著嘴角灑落，一塊塊黑紅色的內臟也被噴吐了出來，啪嗒啪嗒掉了一地，鐵三瞪圓了眼睛，似是沒有搞清楚怎麼一回事，噗通一聲屍體倒在地上，大片的鮮血從身下流出，和龍九的血泊混雜在一起。
死了！
鐵三死了，死在了洛溟的手裡。
「劉老大，我有點累了，接下來的活計就麻煩你們了。」洛溟輕聲說道，一屁股坐在鐵三的肚子上，垂下了腦袋，似乎真的很疲憊，拳頭上鮮血不斷地滴落。
劉甲眼角抽搐了一下，看著像座石像般一動不動的洛溟，沉默了片刻，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帶著李鶴他們幾個能動的，開始砸毀春江樓，副堂主交代的活兒可不能輕慢。
活兒很快就幹完了，原本豪奢的春江樓變成了一片廢墟，劉甲他們攙著洛溟等受傷的幾人飛快離開。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巡街的兵卒方才姍姍來遲，裝模作樣的調查了一番之後，將屍體拖走，然後便沒了下文。
時近傍晚，綿綿的細雨終於停了，只不過天空中濃墨般的陰雲還不曾化開，天光依舊昏暗無比。
醫館，這裡是黑虎堂的地盤，但凡是有堂中的弟子受傷，基本上都會來這裡求醫。
洛溟兩條胳膊包的和粽子一樣，費力的夾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硬著頭皮灌進了嘴巴里，這是修養臟腑的良藥，可惜的是味道當真不咋地，苦澀、微酸、發麻，諸般難以言喻的滋味俱匯聚一堂然後隨著滾燙葯汁流入腹中，本來一直抽抽著痛的臟腑瞬間升起一抹暖意，舒服了許多。
「李大夫，你這葯真不錯，給我多抓上幾副，我回去了自己慢慢熬。」洛溟將空空的葯碗交給小學徒，慢慢靠在椅背上，調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點，嘴上則和正在旁邊小桌上調葯的老大夫閑聊。
「先給錢，再拿葯。」
留著花白鬍子的李老大夫慢條斯理的說著，將調好的葯刮在白色的葛布上，然後走到一名正在哼哼的男子身邊，這個也是黑虎堂的人，大腿上老長的一條傷口，皮肉翻卷，當是被人砍了一刀。
盯著傷口，老大夫眼睛都不眨一下，抬手就將傷葯糊了上去，痛的男子眼淚都快下來了，身體打擺子似的抽搐著，又不敢在這裡大聲嚷嚷，只能強忍著，撐了幾個呼吸之後就直接背過氣，昏厥了。
「唉！這小子不行啊，這麼點痛苦都受不了，祁豹，你們黑虎堂的水準感覺比以前差了好多。」李老大夫包紮好，慢悠悠的走回到葯櫃前，和走進來的祁豹打了聲招呼。
祁豹依舊是那張冷臉，絲毫不理會李老大夫的調侃，只是走到了洛溟的面前，微微低下頭，一雙豹眼盯著洛溟。
「副堂主。」
洛溟揚了揚眉，點頭問候了一聲。
「你這次做的很不錯，能幹掉龍九很好。」祁豹嘴上誇讚著，但是那張臉看不出來一點兒笑容，冷的就像是塊冰，能凍死人的那種，「這一次沒有料到龍九會出現，有人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這些是給你的一點獎賞。」
丟下一個布袋，祁副堂主便轉身離去，一句廢話都不多說，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鐵三的事情。
他本以為殺了鐵三，就算是他佔了道理，怎麼著也要解釋一下，卻沒料到祁副堂主居然是這麼一個態度。
不過，他喜歡。
「我看看，祁豹這小子拿來的是什麼東西······艹！」祁豹一走出醫館大門，李老大夫就溜了過來，很把自己不當外人，解開了祁豹給洛溟留下來的布袋子，裡面是一個白瓷瓶和四個大金錠。
一向死要錢的李老大夫看都不看那四個金錠，動作麻利的打白瓷瓶看了眼，頓時就爆了一句粗口。
「卧槽，長春回生丹，居然是長春回生丹，祁豹這小子還真是捨得······看樣子，他很看重你這小鬼頭啊。」李老大夫斜睨著洛溟，上下打量。
「您老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趕緊給我，我都快疼死了。」
洛溟翻了個白眼，這臭老頭一點都不替他這個傷者考慮，一個人大驚小怪的瞎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