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六章
裴右安示意她放在一邊。嘉芙放了下去,站在一旁。
裴右安並沒停筆,眼睛也沒看她,只道:「你的事,我和世子已經說過了,往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嘉芙綻出笑臉,雙眸晶亮:「謝謝大表哥!」
裴右安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只是世子說,想再見你一面,為先前的舉動向你賠罪。你要不要見?」
嘉芙吃了一驚,眼睛立刻睜的滾圓:「不要!我不想見他!也不要他賠什麼罪!何況我和他又沒幹系,見面算怎麼回事?大表哥你沒答應吧?」
裴右安淡淡唔了一聲:「知道了,我會替你回掉的。」
嘉芙這才舒出一口氣,想了下,又問:「大表哥,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泉州?」
說實話,她心裡還有點捨不得走。是捨不得離開裴右安。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到他在身邊,她就沒來由地感到安心。
裴右安道:「再過些時候吧。等時機合適了,我就送你回家。」
見嘉芙不解,裴右安就把蕭胤棠的顧慮說了一遍,道:「他的所想,也並非沒有道理。你的家人完全不知他的身份,反倒好些。你知道的多,危險也大。我想了下,還是讓你先在我這裡再留些日子,對你也好。」
嘉芙知道裴右安確實是為了自己好。她對他的這個決定,也並不抗拒。但是一旦和蕭胤棠也有了關聯,嘉芙心裡立刻起了不安之感。
蕭胤棠他真的會就此放過了自己?
嘉芙不由地又想了從前。那時第一回,也是像現在這樣,她被蕭胤棠看中,落入了他手,裴右安將她帶回來后,她終究還是沒有擺脫掉蕭胤棠。
對於看中的東西,蕭胤棠這個男人,真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嘉芙對於蕭胤棠的擔憂,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半個月後,這天,嘉芙迎來了一個訪客,這個訪客,是嘉芙事先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章鳳桐,蕭胤棠的未婚妻。
章鳳桐是楚雄世族大姓章家的女兒,從小以女德而著稱,遠近聞名,雲中王得知她的賢名,在她十四歲的時候,為兒子定下了這門親事。也是她運氣不好,到今年,十九歲了,因為接連替母親、祖母、祖父守孝,到現在,孝期還有數月才滿,所以至今沒和蕭胤棠大婚。但整個王府早已經將她視為世子妃,她也時常來武定府走動,人還沒有進門,就已經贏得了王府上下的交口稱讚。
她是幾天之前來到武定府的,原本今天要走,得知裴右安的表妹遠道而來,於是特意駐足多停留一日,更沒瞧不起甄家出身,紆尊降貴,親自登門來看她。
裴右安不在家,嘉芙為了避禍,這半個月,半步路也不敢出去,當時無聊,為了打發時間,靠在自己卧室的窗后無聊地數著遠處路過的路人玩兒,忽然看到一輛華麗馬車沿著街道而來,停在了門口,接著,裴家管事就來稟話,說章鳳桐來看她了。
章鳳桐容貌普通,但長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話未開口,先帶三分笑,聽她說話,令人如沐春風,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嘉芙上輩子,也是到了最後一刻,才知道原來她也不是聖人。
她不過也是個會因丈夫寵愛別的女人而心生痛苦怨恨的普通女人。
嘉芙和十九歲的章鳳桐對坐,見她朝自己露出笑容,用溫柔的聲音喚自己「表妹」,死前曾遭受過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絕望和痛苦,在看到面前這張臉的那一剎那,猶如再次過了一遍全身。
她渾身毛骨悚然,壓下心中湧出的一片幽涼之意,低眉垂目,一語不發。
章鳳桐並不在意對方是否健談,因為通常,只要有她在的場合,她就是主導一切的那個人。
她在用最真誠的讚美之詞稱讚過嘉芙的美貌和儀態后,將下人都打發走了,改坐到嘉芙的身邊,輕輕握住嘉芙的手,端詳著嘉芙,輕輕嘆息了一聲:「多美的妹妹啊,連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動,難怪世子,怎捨得忘記了你?」
嘉芙依舊垂首不語。
章鳳桐繼續握著她手:「甄妹妹,你和世子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世子人中龍鳳,世所少有,他對你更是一往情深,我從未見他對一個女子如對你這般上心過……」
她頓了一下:「世子先前將你這般從家中接來這裡,路上你想必受了驚,這才有了誤會。世子其實也不忍這樣待你,但實在有他苦衷,個中緣由,日後你就明白了,你要知道,一切所為,都是出於愛你之心。我有幸和世子訂立婚約,卻因我的緣故,令世子至今未能成家,身邊更少人噓寒問暖,每每想起,我便自責不已,偶然得知他有意於你,我極是欣慰。我德薄人微,但那幾分容人之心,還是有的,只要你如今點個頭,往後絕不會委屈了你的,待日後方便之時,側室份位不是給你,還能給誰去了?往後咱們親如姐妹,服侍世子,共享富貴,豈不是美事?若你還有任何顧慮,或是需要助力之處,也只管告訴我,我必定全力幫你。」
她說完,含笑望著嘉芙。
嘉芙沉默,屋子裡隨之陷入了沉悶,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尷尬。
章鳳桐輕輕咳了一聲,正待再開口,嘉芙忽將自己那隻還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出來,抬起頭。
「章姐姐,你來看我,實在抬舉了我,只是我愚鈍,都聽不大懂你的話,只聽懂側室兩字。姐姐莫非是想讓我給世子做小?我家中雖是商戶,地位低微,但從小母親就教導我,寧為窮妻,不為貴妾。我母親更常常自責,因不允父親納妾,於婦德有虧,幸好父親非但不怪,反而甘之如飴,自娶了我母親,終身只對她一人,和她舉案齊眉,夫唱婦隨。我記得小時曾偶爾聽到父親與家母私話,說即便家母有這念頭,他也不願接納,世上女子雖多,他心中只敬她愛她一人,怎捨得拿旁的女子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