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死神的名義（3）
「去哪兒？」
他沒回應，大步朝學校裡面走。
我幾步跟上他，發現他是往男生寢室的方向在走。
「你該不會是要帶我去你宿舍吧？」
他垂眸睨了我一眼，語氣淡淡的，「你怎麼這麼多話，安靜一會是不是能死？」
「我不就問了一句。」
「……」
「對了，那封信你看了沒？」
「什麼信？」
「就是我交給你的那封信，紅色的信封。」
「看了。」
「那你是打算回信，還是……」
「跟你有關係？」
「我就是問問。」
「如果我沒記錯，蔣美欣是你同寢室的室友，對吧？」
「是。」
沒想到他記得蔣美欣，這讓我吃驚不小。
「臉蛋不錯，身材不錯，家世也不錯。」
他一連說了三個不錯，似乎對蔣美欣的評價挺高。
「那你是打算回信，還是……要不要我幫你約她？」
「不需要。」
「你打算自己約她？」
「你猜，猜對了有獎。」
「……」
猜你個大頭鬼。
我沉默下去，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很快，我們就到了男生寢室，一進寢室樓，我就被宿舍管理員的老大爺叫住。
「那位女同學，你來一下。」他站在窗口前沖我招手，看似心情不錯。
長生沒等我，只丟給我一句『儘快上來』，就先行上了樓。
我朝老大爺走過去，老大爺很激動地從抽屜里取出一個舊舊的鐵盒子，然後指著盒子對我說：「這是我從院子里的無花果樹下挖出來的，還真讓你說對了，這確實是我老伴留給我的。」
「太好了。」
老大爺將盒子打開，裡面有一些老照片，照片中是兩個年輕人，不難看出是老大爺和老太太年輕時候的合照，除了照片，還有幾款金銀飾品，雖然款式老，但都是真金白銀。
「我沒想到她留下了這些東西給我。」老大爺盯著盒子里的東西忽然紅了眼眶，但他的嘴角卻是帶著笑的。
將那些老照片拿在手上，他從照片的底部抽出來了一個紅色的小摺子，那是一個存摺。
「她瞞著我存了私房錢，數目不小，有十萬。」
「這麼多啊！」
我吃驚不小。
「雖然有十萬，但這是我老伴從十幾年前就開始存的，每一筆存款都不多，日積月累，就這麼多了。」
「這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
「是啊！不過，我記得老伴她曾經提過私房錢的事兒，我當時沒當回事。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跟我老伴有個兒子，兒子不孝，辛苦把他養大，可他成家以後就很少來看我們，可以說，他幾乎是把我們老兩口給忘了，我和老伴一直相依為命，老伴有一段時間經常念叨，希望我能把這份工作辭掉，我沒聽她的，我想趁自己身體還硬朗的時候，多存幾個錢，好讓她生活過得好一些。」
說到這裡，老大爺的眼淚掉了下來，「誰料想，我一直住在學校里，疏於照顧她，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卻沒有發現。」
老大爺哽咽著，「她是突發心臟病，那個時候我不在家，是鄰居發現以後，將她送去了醫院，等我接到鄰居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老伴已經……」
老大爺泣不成聲。
他的話，聽得我鼻頭一酸，眼裡不禁泛起了淚。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眸，就見老太太出現在了老大爺的身後，她抹著臉上的淚，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老大爺。
那眼神，充滿了心疼、依戀和不舍。
她極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的樣子，讓我感到一陣心痛。
「都怪我沒照顧好她……」老大爺情緒稍稍平復一些，就咬著牙，用力在自己胸口上接連捶了幾拳。
他的行為，看得老太太面露焦急之色。
老太太很想攔著他，可她觸摸不到他，她的聲音他也聽不到。
「大爺，別這樣。」我抹了一把眼淚，趕緊攔下老大爺。
老大爺捧著和老伴的合照，渾濁的淚順著臉頰不停流下。
「你老伴留下這些東西給你，不是為了讓你自責的，她是希望你能生活的更好。」
「她人都不在了，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幾年了，還不如早點去跟她團聚。」
聽到老大爺說出這種話，老太太急了。
「幫我勸勸他，不要讓他有這種想法，我希望他好好的。」
我明白老太太的心思。
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老伴在我走了之後，有這種輕生的念頭。
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對老大爺說：「我要是你，我就好好活著。」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
「可能我是不懂，但你有沒有試著換位思考，去認真的想一想你老伴為什麼要留下這些東西給你？你們的照片，她瞞著你存下的錢，以及那些金銀首飾，她還不是為了讓你生活變得好一些？她怕你過得不好，自知自己身體不好，可能會比你先走，所以她考慮得很長遠，十幾年前她就開始一點一點地存錢，她這麼做，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你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老大爺老淚縱橫，情緒異常激動。
看著老太太在老大爺身後，同樣哭得泣不成聲，我對他們是又同情又羨慕，同時也有些心疼。
當我老了，如果我的身邊還能有這樣一個愛我，時時刻刻為我著想的老伴，那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一件事啊。
然而分離，總是令人神傷的。
老太太和老大爺已註定是陰陽相隔的，我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安慰安慰眼前這個花白了頭髮，剩下的日子將孤獨地一個人去面對的可憐老頭。
……
不記得在宿舍管理員室的窗口前站了多久，似乎很久，老大爺情緒平靜下來的時候，老太太的臉上也露出了釋然的笑。
她的身後閃現出一道柔和的光，那突現的光告訴我，老太太該走了。
老太太也知道，是時候了。
她看著我，目光像她身後的那道光一樣柔和。
「孩子，謝謝你。」
她的話，令我有種說不出的成就感，這還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比我之前做過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