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殺母之仇
白靜好轉身揮退侍女,讓她們遠遠候著。
暖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白珩,低喚了句「大小姐」。
白靜好不容置喙的啟唇:「我在府里,與自家哥哥說幾句話而已。」
見她少有的語氣嚴厲,暖月不敢多言,和爾鳶退到了旁處。
白珩重複強調了遍:「阿好,這門婚事你不能應。」
「能不能應,該不該應,二哥哥你覺得是我能左右的嗎?」白靜好輕聲反問,被人這樣逼著答應定親,又豈是她所願意的?
白珩雖然亦明白方才席上的局面不容她推拒,但還是認真的勸道:「好在還有一年你才及笄,咱們還有時間。」
白靜好細心,察覺到他臉色有異,緊著對方表情道了聲「不對」。
「什麼不對?」
「二哥哥與我顧慮的不是同一件事,你反對我和世開表哥的婚事,是為什麼?」白靜好仔細看著他的眼睛,不容他閃躲。
「我只是覺得,如此會得罪太孫殿下,所以不妥當。」
白靜好搖頭,「得罪東宮是必然的,就算我不和世開表哥定親,我也不可能任人擺布送進東宮。二哥哥這般知我,定能想明白我知道利害,會周旋處理,你如此反感這門婚事,必有其他的原因。」
白珩太了解白靜好了,心知隱瞞亦非真心為她,便如實回道:「你我如今都尚未在府里站穩腳跟,自顧不暇的,根本沒能力去做那件事。所以,我原是沒打算這麼快告訴你的,阿好,那日我去榮福堂,意外聽見了大夫人和姑姑的對話。」
說起來,秦柔這些年和白輕萍的關係挺奇妙的。表面上,二人為了各自女兒的東宮太孫妃之位爭得是不可開交,但秦柔在白家有什麼主意,白輕萍總會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說好話支持她。
按理說,白輕萍已經出嫁,且是將軍府的主母。沈家門第高於白家,是沒道理會受制於秦柔的。
但屢屢妥協,到底是為何?
他這樣講,必然是與自己有關。白靜好忍不住好奇:「她們說了什麼?」
「我親耳聽見大夫人說,當年是姑姑害死了你娘。」
白靜好身形微晃,不相信的追問道:「不是大夫人嗎?喬媽媽說過,當初父親雖然趕離了品梅軒的舊人,不准我娘從前的親信進去服侍,但她還是在府里當差的。
我母親離世之後,她親眼看見接生的趙產婆進了榮福堂,揣了好些金銀賞錢離開。喬媽媽是不會騙我的,就趙產婆那家,拿了賞銀后如今還在北邊的柳樹衚衕里混得風生水起,怎麼會是姑姑?」
「我找當年在大夫人院中服侍的婆子打聽過,趙產婆進去領賞的時候,姑姑也在屋裡。還有,趙產婆領的就是,姑姑的賞。」
白珩將真相盡數道出,面有不忍。
「白輕萍?她到底是為何?」
白靜好喃喃道:「我一直以為,是大夫人嫉妒父親對我娘的感情,所以借著生產之事買通產婆做手腳害死了我娘。
怎麼會是白輕萍呢?就算我娘佔了她的身份,但都已經還給她了,又受了她那麼多刁難。何況,她已經嫁去了沈家,誥命加身,兒女雙全,她還有什麼不滿的,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
白珩伸手按住她激動的雙肩,「阿好,你彆氣。無論是誰,我們都會殺了她,為你娘報仇的。你不要擔心,來日方長,我們總能如願的。想想當初,當初我們以為是大夫人害死的你母親,不是也忍了這麼多年嗎?」
他安撫的聲音如沐春風,終於讓白靜好慢慢平靜下來。
「對,不管是誰,我都會讓她付出代價。」
白珩一遍遍的附和她:「會的,姑姑會付出代價的,害死你娘的人都會有報應,我們慢慢來,慢慢籌劃。」
「你不要慌,哪怕她是將軍夫人,但我們總會有辦法的。阿好,你千萬不要以為報仇就一定要嫁入沈家,別為了復仇賠進自己的下半輩子,那樣就算真的報了仇,也必定非你母親願意看見的。」他之所以不敢說,就是擔心眼前人鋌而走險。
白靜好驚訝的迎上他目光。
是的,她剛剛聽見是白輕萍害死自己親娘時,將計就計嫁去將軍府的念頭還真在腦中一閃而過。
畢竟,以世開表哥對自己的傾心,只要她稍加手段,不難對付白輕萍。
晚風拂來,迎面吹亂了她鬢角的碎發。
白靜好回過神,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后怕,顫著聲道:「二哥哥,我是不是變成了從前我最討厭的那種人?心狠狡詐,不擇手段。」
白珩拉過她心疼的抱住,「沒有,你不是那種人,我們是逼不得已。阿好,報仇固然重要,但你還會有更好的人生,路還長著,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有些事你別去做,我會幫你。」
他知道她在害怕。
最初時,她曾經一度放棄母仇,就是因為不願辜負祖父對她的期望。
他們都知道,祖父生前最希望的就是家闈和睦同舟共濟,而不是同室操戈。正是如此,她才會對大夫人的打壓和刁難一忍再忍,不願去用那些陰謀詭計。
哪怕到了今日,她幾此用計謀反勝了白錦瑤,但白珩知道她並沒有為此而感到得意。相反,白珩知道她的內疚和自責,會覺得對不起祖父生前對她的多年愛護。
這些白珩都知道,只是身前人不願表露出來而已。
白靜好靠在兄長懷中,啞聲說道:「二哥哥,祖父會怪我的。」
白珩只覺得胸前的薄衫微濕,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低應道:「不會的,祖父最明白事理,他不會怪你的。」
「真的不會嗎?」
清風將少年嘀喃的肯定聲吹散。
白珩心知,這只是他們的自欺欺人。
老太爺生性再寬厚,也不會原諒他們白家子孫的刀劍,有朝一日對準了自家人。
但當年品梅軒里發生的事情,不諳宅門險惡的老夫人或許不知原委,但身為家主的祖父就真的毫不知情嗎?他生前那樣庇護疼愛白靜好,焉知不是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