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夫妻如舊
白勝回府,老夫人就找他說了今日之事。
白勝知情后,沉吟片刻,詢道:「岳母離府前,沒生氣吧?」
「萬事都如她所願了,還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老夫人語透不滿,「你不關心關心你大姐兒的情況,倒緊張起秦家人的想法了!我知你怕得罪侯府,恐誤了仕途上的前程,但也不能如此是非不分。」
白勝面露慚愧,這才低了聲打聽:「靜好怎麼樣了,袁太醫可說要緊不?」
「開了解毒湯正服著呢,太醫說要仔細調養陣子。」
老夫人臉色稍霽,追問道:「對你妻房,你可有什麼處置?」
「此事既都驚動了侯府,母親白日里也同意了大事化小,兒子看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見對方神色不對,白勝接連又添道:「家裡孩子都大了,到了議親的年紀,還都需要夫人去主持。」
「你若只是為著孩子著想倒也罷了,我知道大局為重,只是這件事太對不起靜好了。」
白勝遂笑,「大姐兒從小就懂事,她會體諒的。」
老夫人望著他不說話。
須臾,白勝又問道:「這樁事,沒驚動將軍府吧?」
他想起長女畢竟是和沈家議了親,宗譽侯府可以來替秦柔出頭,若讓沈家知道了,少不了又要一場風波。
「家醜不外揚,你當這是得臉的好事?便是輕萍來了,我也沒打算告訴她。」
白勝心安,頷首道:「如此正好。妹夫軍務繁忙,萍妹妹最近又準備著外甥女與東宮的大婚之事,還是別驚動他們了。」
老夫人捏了顆旁邊的梅子吃,抿著滋味收回視線,淡淡應過話:「知道了。你在外辛苦,家宅里的事母親會替你打點好,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白勝起身,行了禮告退。
他出去,蘇嬤嬤進來,好奇的問了句:「老夫人,大老爺怎麼說?」
「他的說法,你還猜不出來?」老夫人疲憊不堪,閉了閉目不願多言。
蘇嬤嬤便笑笑,說道:「大老爺志在官場,家裡的事託付給您,他是放心的。」
老夫人嘆息:「可憐了靜好那孩子。
白勝剛跨出含飴堂,就遇著了侯在外面的侍女珍珠。
珍珠緊著上前道:「老爺,雨姨娘備好了酒席請您過去。」
白勝「嗯」了聲,隨她朝梨芳園的方向走了幾步,卻又停下,指著婢女道:「回去告訴你姨娘,我今晚不過去了,讓她早些歇息。」
珍珠為難的「這」了半天,意外又為難。
白勝回了主院,剛進去就同坐在那不動的妻子發起責問:「你如今本事漸大,都領著娘家人跑家裡來欺負自家婆母了!」
這些年,秦柔對他的滿腔愛意只剩下失望,若非顧念著子女也懶得如此精心鑽營,聞言心中嘲諷,卻還是做了無奈朝丈夫看去。
「老爺怎麼說便怎麼是吧,左右我是被人冤了還不能分辨幾句。我是個口拙蠢笨之人,老夫人更認定我苛待庶女,是渾身長滿了嘴都說不過,只能讓我娘家人替我解釋兩句,沒想到又被老爺在此說我仗著娘家的勢欺負自家人。」
白勝剛準備坐,聽到這語腔驚訝道:「怎麼,你還喊冤?」
秦柔哀怨的抬眸,「素來嫡母難當,老爺是朝堂上的能臣,又怎知我在後宅里的苦?當初是那宋郎中說咱們大小姐需要靜養,我才把她挪去了小院里住著。但她原先身邊的那些婢女婆子做事不仔細,見她病中多有怠慢,我又給打發出去派了好的去服侍,如今落在大姐兒眼中卻全成了我故意刻薄她。
濟仁堂里的郎中做事不仔細,把烏頭粉混進咱們大小姐的葯中,為了脫罪便說是我指使,偏偏老夫人還信了,我這心裡能不委屈嗎?我娘家母親和嫂嫂擔心我,上門把宋郎中送去了府衙徹審,老夫人倒覺得我不敬婆母忤逆尊長了。」
「夫人,你今日真受委屈了?」白勝重複詢問,兩眼將信將疑的打量著她。
夫妻多年,他了解對方,是個敢作敢當的。
秦柔起身,語氣認真:「上回我帶人去品梅軒嚇唬靜好,老爺您罰我,處置了我身邊人,我無話可說,也自知是玩笑開過了。但那都是因為我見阿瑤容顏受損,氣上心頭聽了身邊人教唆去的。
可今朝那些庸醫刁奴卻要把莫須有的罪名全扣我身上,想借著老夫人來對付我,我是萬萬不能認的。老爺仔細想想,平白無故的,我去為難靜好做什麼?您若不信,且等著看京兆尹朱大人會審出些什麼來。」
白勝本來就還要做宗譽侯府的姑爺,自然不會和秦家撕破臉,即便這話有假,但對方既然費工夫解釋了番,便順著這台階揭過去了。
他當夜宿在主院,似是特意為了替被老夫人下臉的大夫人撐場面。
是以,老夫人雖不交付中饋,但秦柔仔細服侍著白勝,又每日派人去品梅軒送湯送葯,在府中的名聲卻也不難聽。
白靜好聽說了也無可奈何,倒是白珩過來探望她時表現得氣惱不已。
她面無波瀾的與他道:「二哥哥不用生氣,咱們家這位爹爹的脾性你還不清楚?他雖然不管內宅的事,但懂得平衡之理,以前大夫人氣盛,他便多多抬舉雨姨娘,好讓大夫人不那麼得意,現在老夫人不看好大夫人,他便憐惜疼愛去了。
烏頭粉的事情大夫人做沒做心裡最清楚,我們不算冤枉了她,她見父親這般待自己,回侯府時有的要念丈夫的好呢。」
「那日是我疏忽了,就不該讓榮福堂的人回秦家報信,我若能在路上阻攔了報信的人,侯府也不能來替她撐腰。」百密一疏,白珩氣得拍了拍椅扶。
白靜好莞爾,不疾不徐的慢說道:「其實就算阻止了報信的人,有秦家在,老夫人也不會真把她送官。再說,送官又有什麼用,那京兆尹大人還是她亡父的門生呢,這教導之恩和知遇之恩擱在那,最後還不是要無罪釋放?」
白珩看著她心疼道:「可就讓你白白受了苦。」
「結局是意料之中的,但說不上白受苦。」
白靜好抿著唇瓣笑著解釋:「二哥哥,我使此計,實並非想自損去對付她,實在是不願被她白白害了自己。她想下毒就下,但惡果得她自己吃。我本不得老夫人疼愛,借著這樁事倒換來她幾分愧疚,她對我的這種情緒越濃,我在府里的日子就越好過。」
白珩明白此理,「雖是如此,但我還是覺得得不償失。」
「已經很好了,現在雖沒有發落,但將來數罪併罰豈不更好?依著大夫人的脾性,是不可能收手的,只會越來越狠。」
白珩望著面色仍無血絲的少女,心中一痛,只恨自己不夠強大。
這時,春曉在外道:「大小姐,老夫人那邊差人過來,稱青隴縣主上門探望,讓您準備著待客。」
白靜好面露驚訝,白珩亦站起了身,「既然縣主過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可是二哥哥在衛家提起了我生病之事?」
白珩彎唇,只道:「難道就許大夫人借勢嗎,我們也可以。」話落又嘆道:「其實我昨兒還去了趟沈家,可惜世開表弟被姑姑禁了足出不來,否則讓沈家替你討公道最妥當不過了。」
白靜好沉聲道:「其實大可不必的。程家姐姐的事,我知道縣主心中不痛快,何苦還讓她來咱們府里費神?」
她總覺得不該麻煩衛酈。
但白珩早就做了主張,似乎也沒覺得不妥,說了句「人有所求才有示好」便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