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心意誰知
景霖呆站在門外,手在門環摸索了一會,最後還是縮了回來。
「皇上,不進去嗎?聽這意思,趙姑娘應是醒了。」趙寶江在後面著急的問道。
景霖搖搖頭,轉身回了書房。現下,他心裡亂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回想這兩日,不僅僅是心,他全身上下,甚至是呼吸,都亂極了。
他還記得昨日他推開書房門,在紛飛的大雪中,看著那一串小小的腳印延伸出輕水閣門外,他全慌了,好像心忽然被掏空了一般,失了心魂。他指著那串腳印,一句話說不出來。
「皇上,皇上,秦福去追了。您還是先進去吧,外面風雪太大了。」
他記得趙寶江在一旁勸他回去,可他根本不想轉身回去,他應該追上去的,他應該拉住她的。
「皇上,皇上,雪大了,路也不好走,還請皇上千萬不要……」
他不想理這些聲音,只想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她。
慎刑司門外,她小小的身影微微發顫,不知為何,那時,他的全身也在微微發顫,不是冷的,感覺更像是怕的。他走過去,眼看著她慢慢向後倒去,伸手把她攬進懷裡,深吸一口氣,好像那時候那顆心忽然回到了自己的胸膛里,全身也不在顫抖。
他把她抱起,這是他第一次抱著她,很輕很冷,不像是活人該有的樣子,他把頭湊近些,拚命感受她輕微的呼吸,似乎這樣,他才有走下去的力氣。
「宣太醫,不,王彥風,讓他來。」
他要她活下去,用最好的葯,最好的大夫,一定讓她活下去。
他死死抱緊她,輕聲對她說:「玉翡,康玉翡,你不能有事,不能死。」
她慢慢睜開眼,像是在某個噩夢中驚醒一般,摟著他的脖頸驚呼道,「三哥三哥,我看不見了,我又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他停住腳步看著她的眼睛,她混沌的神情,長嘆一口氣,柔聲道,「沒事,沒事,我在,過幾日就會沒事了。」
書房門外,有人叩門。他把思緒收了收,心緒在亂,很多事,也只能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默默憂愁,他是皇上,還有社稷江山要倚仗他。
「微臣袁新剛有要事稟報。」
「進來吧。」他疲憊的說道。
來人袁新剛,是他派駐在鎮北侯府的眼線,鎮北侯府被抄家后,他便撤回到了皇宮裡,專門盯著一個人。
袁新剛行過禮,便依著往常的規矩,走近了說話,「昨日,玉翡郡主有些異常舉動。」
「慎刑司的事,朕知道。」
「不是這事。」袁新剛低下頭去,提起這事,他似乎不知該怎麼面對皇上,「是昨日早些時候的事。」
景霖坐直了身子,問道,「她怎麼了?」
「去了趟內務府,看了內務府好幾個庫房,還偷偷去了五皇子和靜蓉公主那,也是去的庫房。連著前些日子那些事,微臣覺得,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在找東西?」景霖揉了揉額頭,忽然間頭疼欲裂,讓他無法繼續想下去。
「微臣猜想,會不會是血書鐵詔?」
景霖覺得頭像是突然炸了開來,一陣嗡嗡的聲音,讓他聽不清袁新剛說話。他擺了擺手,示意袁新剛停下來,他需要安靜一下。
他曾猜測過她隱藏身份偷偷進宮的理由。許是為了給鎮北侯府求情,可卻遲遲不見她開口。又許是為了找他報仇,可放她入了輕水閣,也未見她有一絲殺意。繞了一圈,卻沒想到她是為了偷東西而來,那可真是太傻太好笑了。
手邊的紙不知何時被他攥成了一個紙團,那臉上忽而嘲諷忽而冷峻的神情讓袁新剛看的膽戰心驚,「皇上,皇上是否有吩咐?」
景霖心裡湧起莫名的失落,連著那股多年未平息的怒意,脫口而出,「盯緊她,看她還去哪,與誰聯繫?」
她從來不曾將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更不曾因他而做出什麼取捨改變,從前是,現在是,或許以後也是。
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回望他一眼,巧笑倩倩,忽然間,好像春日裡的花都開了,讓人心曠神怡。
這個玉翡郡主似乎有神奇的魔力,讓先太后、先皇都對她寵愛有加,儘管她膽大妄為,行為不端,可沒有人在乎這些。他也不在乎,他喜歡看她赤腳爬樹摘下果子丟到他面前,也喜歡看她滿花園的撲蝴蝶,撞到自己也毫不在意,他還喜歡看她在水渠里摸魚,弄得一身濕透了才沖著他手伸過來,「來拉我一把。」
那是他第一次拉住一個女孩的手,她光滑纖細的手指握在他手心裡,像一塊細膩的玉,觸手升溫,愛不釋手。
「啊,太子殿下?」她似是嚇到了,手上一鬆勁,往下滑了下去,好在她是有些武藝傍身的,趕緊出手拉住了一旁的野草,才沒有掉進水渠里。
他探出身子,拉住她的手臂,使全力把她拉了上來。她捋了捋衣袖和衣襟,全身濕透卻一點不顯狼狽,倒是他,心慌意亂,連一雙眼也不知該放哪,她的臉頰、領口、手臂,哪都是粉粉嫩的顏色,那是專屬於女子,非禮勿視的顏色。他只能把眼睛轉到地上,獃獃的盯著地上一抹鮮紅色。
這顏色過分亮眼新鮮,讓他不得不仔細琢磨,這應是血,還是剛剛落下的血,他抬起頭來,看到她的手掌心,「呀,你的手,划傷了。」他拉起衣擺,扯下底衣的下擺,準備給她包紮一下。
可她卻笑著搖頭,「不礙事的。」說完,抬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後看向遠處,笑了,她從他身邊走過去,似乎並未注意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和他手裡拉出的布條。
「景宣,你怎麼來了?」
「你手怎麼流血了。」
「哦,剛才弄傷了,還有些疼。」
「那趕緊回去吧,這要上藥包紮起來,你披上這衣服,可別著涼了。」
「好。」
至始至終,景霖沒有勇氣回過頭去看一眼。那些話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里,像一塊石頭落入水潭,激起一陣無名的怒火,至今從未散去。
她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甚至都已經不記得她自己掌心的那道傷疤,與他有關。原來,從前到現在,他一直如此卑微。
「皇上,還有一件小事。」袁新剛剛轉身準備離開,又轉了回來,「玉翡郡主在查看兵器庫房的時候摔了一跤,微臣覺得有些刻意,但卻沒猜出各種緣由。」
「兵器庫房?」景霖一時也想不通為何,只能點點頭記下了,他忽然也想到一件事,「對了,過幾日定國公家那位小姐想必也會進宮,你派人盯住了,切記,別讓她們發現了。」
「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