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若有一死
康玉翡感到毛骨悚然,可卻無路可退,無處可躲。
她想往後縮,頭髮卻被一把抓住。靜蓉逼著她看著自己,可她眼前模糊,只能看見一張臉靠近自己,緊接著還有亮閃閃的東西。她還來不及努力看清楚,忽然感覺到臉頰一陣冰涼劃過,然後那熟悉的疼痛感襲來,一些滾燙的東西從臉頰滑下來,滴落到手臂上。
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臉頰被靜蓉用刀劃開了一個血口子。但她卻不明白,靜蓉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自問與靜蓉並無仇怨,鎮北侯府與這樣久居深宮的公主更是毫無關聯,怎麼會這樣?除非她是受人之託。
「果然骨頭硬,都沒吭一聲,看來,這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康玉翡鉚足勁,打開那隻拽著自己頭髮的手,她想站起身,她想推開眼前的靜蓉,她想離開這裡。可很快,她就發現這一切她都做不了。
又有人過來,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從床上拖了下來,然後一左一右,壓住她的手腳。
她能聽到笑聲,是靜蓉的笑聲,很輕但很可怕,這笑聲在慢慢向她靠近,依稀還能看見一隻閃著紅光的東西也在向她靠近。
是燒紅的烙鐵,她明白的。這東西在她身上留下了多處印記,她當然明白。可她躲閃不開,甚至連害怕都來不及,烙鐵忽然就貼近了她剛才被划傷的臉頰,一陣焦糊伴著比剛才千百倍的疼痛朝她撲來,她咬著牙,是幾乎要把牙齒咬碎的咬著牙忍著,沒有發出一聲喊叫。
不是她骨頭硬,是因著若是大聲喊叫,身子用勁,腹部用勁,會讓那些斑駁的傷口更難受。
她早就沒有力氣承受這些傷害了,更沒有力氣做什麼硬派姿態了。
她呼出一口氣,彷彿要把最後一口氣吐出,可她卻又輕輕吸了一口氣,全身虛弱的躺在地上,慢慢呼吸。有時候想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唉,你說你這般堅強,是不是很辛苦?」靜蓉蹲在地上,像是在細細欣賞她的狼狽,「玉翡郡主,這又是何苦呢?想必你是覺得撐下去,自然有人會來救你?」
康玉翡伸手抓了抓靜蓉的衣袖,她想問靜蓉一句,她到底為何要這樣做?
靜蓉嫌惡的甩開了她的手,「郡主還是別苦撐了,可沒人會來救你了。」靜蓉又一笑,這笑聲聽起來十分得意,「你還不知道吧,你爹和你兩個哥哥,都死了。南方暴雨,山上塌下石塊來,把他們都砸死了。」
康玉翡再也擠不出一絲力氣來,她躺在地上,連呼吸都沒有力氣。
「不相信嗎?你也不想想什麼大事值得我屈尊來這鬼地方,自然是來給你報個喪。畢竟,你還是郡主,明面上的尊重得給一個吧。」
死了?他們都死了?這不可能,這麼多年腥風血雨戰場廝殺,他們都熬過來了,怎麼會被幾塊石頭就擊倒了呢?
這不可能……康玉翡想喊出這句話,可她沒有力氣,張嘴卻只能呼出極其輕微的嗚嗚哭喊聲,沒人能聽到這樣可憐的聲音。
「郡主放心,皇帝哥哥說了,好歹也是一代名將,會厚葬他們的。」
呵,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像是被千斤萬斤的巨石壓住,動彈不得,連呼吸和心跳都沒有辦法繼續下去。她靜靜的趴在地上,忽然覺得好累,如果就這麼安靜的睡去,一覺醒來,再回到北境那片冰雪裡,或許她會甜甜的笑著說一句,真好。
「郡主心傷,我也是明白的。唉,肯定是恨不得隨爹和哥哥一同去了,偌大的鎮北侯府,在這世上就留你一人了,孤零零的,又得承受這些苦楚,可憐啊。」
康玉翡雖然聽得到這些話,卻沒有任何反應,心死兩字說出來容易,但想讓人明白,實在很難,人和人之間的苦痛從來都不相通。
「貴太妃知道你難受難熬,特意讓我帶了些葯,說這葯能幫你解脫出來,讓你少受點苦。我本來可沒想這麼便宜你的,可是貴太妃低聲下氣的求我給你帶葯。哎,你可記清楚啊,是貴太妃給的葯,以後可別找我啊。」靜蓉的笑聲依舊那麼尖利難聽。
康玉翡沒有動,即使藥瓶砸在她剛毀了的臉上,她也沒有動。
「去看看,她是不是死了。」靜蓉的聲音終於沒有那種得意感,平靜了許多。
康玉翡感覺到有人走近探了探她的呼吸。
「回主子,沒死,應該只是昏過去了。」
康玉翡能感覺到自己似乎沒了一絲活著的氣息,可她還是能聽到,特別是靜蓉最後一字一字,如同咬著她的血肉說道,「嗯,這樣,皇帝哥哥可就不會再覺得你是大盛朝最漂亮的人了。」
因為這個原因嗎?康玉翡心寒不已,可也沒有辦法了,如今生死不在乎,區區一點嫉妒心,她更是計較不來。
一個人在這裡,真的好冷好孤單,她很想爹和哥哥們,真的很想很想……
皇上往門外探了探頭,自言自語道,「天都快黑了,怎麼還沒回來。」
這一個時辰,皇上總是心不在焉的,李楷又上前問了一遍,「陛下可是在等什麼人?」
「沒有啊,沒有。」皇上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襟,趕緊回到桌前坐下,對著李楷說道,「你剛才說到哪了,繼續繼續。」
李楷瞄了眼皇上的神情,搖了搖頭。他與皇上認識多年,這番模樣意味著什麼,他還是明白的。他抬手作揖,「微臣明日在來詳談。」
「唉,你這做臣子的倒是越來越隨性了,這就想走了?」
李楷正欲爭辯,就聽到趙寶江的聲音隔著老遠傳過來,「皇上,靜蓉公主回來了。」
皇上蹭的一下站起來,看到李楷擋在路前,他都來不及收住腳步,一個側身鑽過去,順手還拍拍他的肩膀,「明日再說,明日再說。」
李楷搖搖頭,只得回去。馬車剛出宮門,就被定國公府的人攔了下來,車門忽然一開,黃裕敏鑽了進來。
「黃小姐……」
「別廢話,去刑部大牢。」
李楷一慌,急忙抓住黃裕敏的手,「現在不行,不行。」
見自己失了禮,李楷心裡更加慌亂,只知道重複自己的話,「黃,小姐,不行……」
黃裕敏沒心情計較這些,又伸手拽起李楷的手,「你總說這不行那不行的,玉翡傷的那麼重,再待在那裡,她就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