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宮之畔
林繪錦在床上躺了沒多久天就亮了,趕緊起床收拾,過會兒就得去伺候徐婕妤起身梳洗了。
林繪錦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拿出自己昨晚在院子里撿的一塊小石塊,握在手裡,對著額頭比劃了幾下,閉緊了雙眼,咬咬牙,突然就朝著額頭猛地砸下——
「呃~」林繪錦壓抑著自己的痛呼,秀美的面容皺成一團。
好疼——林繪錦忍不住張嘴噝噝吸著涼氣——果然是比想象的疼啊。
溫熱的血液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林繪錦伸手沾了些血抹在門檻上,剛抹好就聽到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她趕緊把手裡的石塊扔到床底下,趴在地上,突然啊地大叫一聲。
隔壁的韻怡聽到林繪錦的驚呼趕緊跑過來,卻見林繪錦從地上站起來,一手捂著額角,鮮血從手底下流了下來。
「哎呀,這是怎麼了?」韻怡有些驚慌地去扶林繪錦。
「韻怡姐姐,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門檻上了。」林繪錦痛得臉色有些發白,還是強忍著痛意說:「這可怎麼辦?恐怕不能去伺候婕妤了。」
韻怡是徐婕妤從娘家帶來的丫頭,自小跟著伺候的,深的徐婕妤信任,林繪錦新進珠鏡殿,自然該喚她一聲姐姐。
「沒事,我帶你去找婕妤說說,婕妤這麼寵你,肯定不會怪罪的,說不定還會賜你些金創葯呢。」韻怡說著扶著林繪錦就往徐婕妤屋裡走。
「多謝韻怡姐姐了。」
「不必客氣,咱們同在殿里伺候婕妤,理應互相照應才是。」韻怡笑著說道。
二人來到徐婕妤寢屋,徐婕妤已經起身,披散著一頭秀髮坐在鏡前,看到林繪錦捂著頭一臉血的,嚇了一跳,起身問道:「怎麼回事?」
林繪錦忍痛行禮,道:「婕妤,奴婢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頭了,今天早上恐怕不能伺候您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徐婕妤走過去細看了看:「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
「不用不用,多謝婕妤美意,只是奴婢地位低賤,這點小傷自己包紮一下便可,不敢勞煩太醫。」林繪錦恭敬低頭。
徐婕妤思索道:「只是你這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林繪錦道:「奴婢只是小小宮女,不怕留下疤痕。」
徐婕妤溫和地笑了笑,道:「那怎麼行,女孩子家家的,臉上留個疤多不好看。也罷,你今日便好好休息吧,不用到我跟前伺候了,韻怡,去拿一盒金瘡葯給繪錦用,哦對了,順便把上個月陛下賜的那盒舒痕膏也拿來。」吩咐完,又對著林繪錦說道:「好好打理,萬不可留下疤痕,自己的臉,自己可得好好愛惜,知道嗎?」
林繪錦感激地欠身行禮道:「繪錦知道了,多謝婕妤賞賜。」
「下去吧。」徐婕妤轉身坐回鏡前,拿起一把玉梳梳起頭來。
「是。」
徐婕妤帶著韻怡去清寧宮給皇后請安去了,林繪錦趁著這個時間出了珠鏡殿,往她跟秦千聆約好的地方去。
宮內東邊的長街靠近冷宮,平時也沒什麼人走動,林繪錦擔心徐婕妤提前回去了,自己回晚了不好交代去了哪兒,於是在長街上飛跑起來,到中間一轉彎就到冷宮旁邊了,林繪錦只顧著埋頭跑,沒成想在拐角處撞了一個人,那人倒沒事,林繪錦自己反被撞得跌坐在地,頭上又是一陣鈍痛,手裡的舒痕膏摔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出好遠。
不會又出血了吧?林繪錦抬手摸了摸白布包紮的額頭,乾的,還好。
「何人在此莽撞失禮?」
頭頂傳來一聲威嚴壓抑著怒氣的質問,低沉有力。
林繪錦皺著眉抬頭,面前站著一身黑色鑲金雲紋袍服的男子,髮髻高束,五官大氣俊美,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儀。
男子在看清林繪錦的臉的剎那,神色突然一震,目光凝在林繪錦臉上,彷彿穿透世代的光陰,瞬間的迷離,然而只是一瞬,林繪錦尚未看清,男子已經恢復如常,似乎剛才的震驚從來沒有發生過。
「你又是什麼人?」林繪錦站起來,上下打量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審視林繪錦,目光竟讓她有些害怕想要閃躲,什麼人竟有這等威儀?
「不回我的話,倒敢反過來問我?膽子倒是不小。」男子目光沉了沉。
此人身著便服,不是太監不是侍衛,又有如此威勢,難不成是皇上?雖然皇上來過幾次珠鏡殿,只是自己每次都不到跟前伺候,因此到現在還沒見過皇上。林繪錦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衝撞了皇上可是大罪啊,只是,皇上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裡啊,這兒可是冷宮!
不對,應該不是皇上。聽說晉王母妃的寢宮在這兒附近,雖然太妃逝世好幾年了,但是晉王因為身患痼疾,皇上憐惜晉王,所以把他留在宮中養病,晉王也就經常來太妃生前居住的宮中祭拜追憶太妃,那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晉王。
「閣下難道是晉王殿下?」林繪錦小心翼翼地探問。
男子並不回話,只是神色間隱隱有默認的意思。
林繪錦趕緊跪下道:「奴婢參見晉王殿下,奴婢剛剛入宮,不識得晉王殿下,望殿下恕罪。」
「起來吧。」男子目光凝在林繪錦身上,墨色琉璃般的眼眸里似有風雲涌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來:「你叫什麼?是哪個宮裡的?怎麼在此處橫衝直撞的?」
「回晉王的話,奴婢林繪錦,是新進宮的宮女,在珠鏡殿伺候,奴婢來這裡是因為……」林繪錦把掉在地上的舒痕膏撿起來,伸手展示給男子看:「是因為奴婢先前在疏落院受教的時候,在這邊結交了一個好友,她最近受了點傷,我特地給她送葯來的。」
「怎麼她受了傷,你頭上卻裹著紗布呢?」男子跨前一步,高大頎長的身影立時籠罩了林繪錦,奇異的香味縈繞在鼻間,低沉的聲音聽在林繪錦耳里卻彷彿炸開在頭頂,凌人的威壓讓她耗費極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於顫抖起來。
無暇顧及其他,她只能實話實說:「回晉王的話,奴婢只是個宮女,地位低下,沒有什麼好葯,只能弄傷了自己,祈求主子憐惜,賞賜給奴婢些藥物。」
「哼。」面前的男子輕笑一聲,那無形的威勢瞬間消散大半:「你倒是個重情義的,只是你就不怕我把此事告訴徐婕妤?你自殘來欺騙於她,倒不知她會怎麼想,你說呢?」
林繪錦抬頭,近在咫尺的臉笑得有些戲謔,這距離,太近,她趕緊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這才回道:「奴婢的事哪裡值得金尊玉貴的晉王殿下如此勞煩,況且奴婢聽說晉王殿下最是大度溫和,想來也不會為難我一個小小宮女吧?」
「是嗎?你聽說我最是大度溫和?」男子眯了眯眼,笑里似乎帶上了些危險的氣息。
林繪錦咽了口唾沫:「是啊,晉王殿下大人大量,不會跟奴婢計較吧。」
「是嗎?」男子再次上前,微微彎腰,抬手,在林繪錦臉頰間游移,卻並未觸碰到她。
林繪錦感覺到男子指尖隔著薄薄的空氣傳來的溫度,心口一滯,登時跪了下去,低頭輕呼:「殿下!」
面前的男子突然輕笑一聲,那灼人的目光似乎停留在她身上,良久眼前一亮,男子移步離去。
林繪錦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在長街上越行越遠,終於轉過拐角不見了,這才敢站起來。
這個晉王,跟她聽說的似乎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