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姓阮,脾氣硬
被封紹宇這麼一折騰,時辰也不早了,阮思只好先回晏宅。
沒想到王掌柜早已在家等她。
「我正要去尋你,你卻先來了,鋪子里都收拾好了嗎?」
王掌柜放下茶盅,面露難色,開口道:「二少奶奶,租金的事……」
阮思坐下說道:「我知你剛遭了難,店裡損失不輕,這個月的租金延後兩個月,按季來付也成。」
她昨天問過祝東顏,得知這鋪子租給王家多年,每月三十兩的租金從未拖欠過。
王掌柜倒也算得上守信之人。
但他聽了阮思的話,不喜反憂道:「我的家業悉數被毀,莫說給我一個季度,就算一年也難啊!」
阮思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裡那麼多張嘴,都指著我養活,我實在無力投錢開間新酒坊。」
阮思問道:「那便是不租了?」
「是!」王掌柜忍痛一咬牙,「我老家還有幾畝薄田,我賣了宅子帶妻兒回家種地去。」
晏家的鋪面地處鬧市,不愁租不出去。
何況租金年年水漲船高,鋪子的租金正好也可以漲一漲。
阮思也沒為難他,點頭道:「也好,我會找人與你交接,將押金退給你。」
見他坐著沒動,阮思又說道:「晏家與你相識多年,你若要走,不妨去老夫人跟前說一聲。」
王掌柜的臉色紅一陣青一陣的。
他似是下了萬分決心,艱難地開口道:「二少奶奶,你晏家少說要賠我三個月租金。」
「近百兩銀子?」阮思盯著他問道,「這可不是小數目,你且說說我為何要給你。」
王掌柜端起茶盅猛灌了幾口茶。
他一扔茶盅,麵皮漲得發紫,大聲道:「你嫁進晏家那天,誰不知道賈大善人當街調戲你不成?」
「他被你相公抽了一鞭子,當眾失了顏面,自然是要報復你們晏家。」
他像只斗急了的公雞,惡狠狠道:「尤其是你,二少奶奶!」
「與我何關?」
阮思氣定神閑的做派惹惱了王掌柜。
他指著阮思的鼻子,失聲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酒坊被砸,都是你們晏家的錯!」
他鬧的動靜不小,驚動了後院,祝東顏扶著丫鬟趕到偏廳。
祝東顏一進門就勸道:「怎麼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來,先喝口茶,我們慢慢說。」
王掌柜慘淡笑道:「大少奶奶,你們家娶了個喪門星,得罪了賈大善人,你們有得好果子吃。」
祝東顏趕緊看了阮思一眼,見她絲毫不惱,這才稍感安心。
「大嫂來得正好,」阮思不怒反笑道,「你來評評理,錯的究竟是不是我?」
祝東顏只好打圓場道:「王掌柜家中遭了巨變,晏家也惋惜得很,不如由我出些梯己……」
「大嫂!」阮思站起身,「錯的不是晏家,而是橫行霸道的惡人,欺軟怕硬的官僚。」
王掌柜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我阮思初來乍到,不知此間人情,只知有錯便要改錯,但若不是我的錯,任誰也不能強加我身。」
說著,她想起前世被姚鈺冠以妒婦惡名,受盡無數冷眼折磨。
她心中一酸,聲音里竟帶了一絲哽咽。
祝東顏以為她覺得委屈,牽過她的手緊緊握著。
阮思感激一笑,看向王掌柜,誠懇地說道:「本來以你我兩家交情,晏家絕不會坐視不管。」
「我……」王掌柜面露羞赧。
「你若想討回公道,那縣令不幫你,我還有個鐵面無私的閻羅夫君。」
「你若想借錢重新開張,將宅子抵押給晏家,我自會做主撥出銀兩助你東山再起。」
王掌柜先前憤懣的神情盡皆褪去。
阮思說道:「要是你只想著退租歸鄉,我還會出些梯己給你做上路的盤纏。」
王掌柜啞然不語。
祝東顏在旁柔聲勸道:「你我平頭百姓,任惡霸官家欺凌慣的,自家再爭個兩敗俱傷有什麼用?」
「縱是要爭,」阮思冷然道,「也要與那惡霸狗官去爭!」
王掌柜搖頭道:「哪裡爭得過人家?」
阮思冷笑道:「爭不過就來找軟柿子捏?我雖姓阮,脾氣卻硬得很。」
「哦?」
門外,晏瀛洲低笑一聲,拂袖走進屋來。
王掌柜見了這全縣揚名的冷閻羅,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阮思不理會他,接著問道:「王掌柜,我都與你說清楚了,你如今可想好了?」
王掌柜仍然猶豫不決。
晏瀛洲突然問道:「聽說,你們都覺得我不好惹?」
被他這一問,王掌柜嚇得腿腳發軟,頭上冷汗涔涔不知作何回答。
「惹她,」他看向阮思,「便是惹我。」
「小人不敢!」王掌柜早已失了先前的囂張氣焰,只差沒當場五體投地了。
祝東顏出來勸道:「你要退租的話便隨我來,我命人帶你去簽字據,押金一文不少都會給你。」
從晏瀛洲進來的那一刻起,王掌柜就覺得這偏廳里冷得快結冰了。
他一刻都不敢多留,就坡下驢,趕緊出去了。
祝東顏也欠身道:「二弟,弟妹,我去奶奶那邊回一聲。」
晏瀛洲略一頷首,「有勞大嫂了。」
祝東顏離開后,阮思轉身要走,被晏瀛洲叫住,「夫人?」
「我去取些銀子,命人送給王家娘子。」阮思嘆道,「這件事,與我還是脫不了干係。」
晏瀛洲低笑道:「我家夫人的脾氣雖硬,心卻軟得很。」
「對了,」阮思問道,「為何很多人都叫那賈善什麼『賈大善人』?」
晏瀛洲的神情漸冷。
「幾年前,他強征民夫在城郊蓋了一座亭子,說是要福蔭一方,讓眾人感念他的恩德。」
「從那時起,他欺凌百姓時,總會故意鼓吹自己在行善造福,脅迫大家改口稱他為大善人。」
阮思冷哼一聲,「這善果然是假的。」
「但你也不必怕他,見了他便避著走,免得他滿身惡臭熏到你也就是了。」
阮思嘀咕道:「我又不怕狗咬,怎麼會怕他?」
晏瀛洲眼風一橫,她趕緊補充道:「狗要是來咬我,我就用棒子打它。」
「阮思。」
一聽他叫自己的名字,阮思就知他有正事要說。
「我有事離家一趟,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這幾日我不在,你自己多加保重。」
阮思點點頭,拍著胸脯說:「你放心好了,你奶奶和你嫂子,我都會替你好生護著。」
那雙狹長的鳳眸里閃過一絲不悅。
被他這樣看著,阮思有點心虛,乾咳兩聲打岔道:「你出門在外也要多加保重……」
晏瀛洲嘆了口氣,低聲道:「護好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