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壯士斷腕
除夕終於在不平靜中就要到了,大病剛剛有些起色的皇後主持了合歡宴,卻是讓賢妃與宋妃一起幫著打點,賢妃自然不會推卻,只是宋妃漲紅了臉連連道:「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你也是三妃之一,何況還有賢妃,你們兩個商量著辦就是了。」皇后蒼白著臉,溫和地笑著。
賢妃瞟了一眼宋妃:「娘娘好容易身子好起來了,咱們兩個能幫著分擔些也是應該,有什麼好推脫的,有什麼拿不準的再來見娘娘就是了。」
宋妃咬了咬唇,低聲答應了,臉上卻還滿是猶豫,皇后笑著寬慰了她幾句:「……日後錦郎與阿綉年紀大了,你也要替他們打點的,先跟著見一見也好。」
聽到這個,宋妃才定了心,點頭應承下來。
賢妃卻是毫不遮掩,接過赤芍送的酥酪:「只是有一樁,怕是拿不定主意,還是請娘娘決斷。」
「延嘉殿那位……可還要去合歡宴?」
宋妃一時也是心驚,抬頭看向皇后。
皇后微微笑著,攏了攏腿上搭著的狐皮褡子:「聖人命人封了延嘉殿,也不曾說過是什麼事,我們也不好過問,還是讓人備著吧,說不得只是一時之氣,過兩日就會饒了她。」
賢妃向來心直口快,笑著道:「聖人讓金吾衛守了延嘉殿,連寒香殿都被一道閉了宮,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只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了結的事。」
皇后搖搖頭,笑容平淡:「就要是年節,還是盼著宮中事事平安順遂才好。」
送走了賢妃與宋妃,杜尚宮轉身進來,擔憂地道:「溧陽侯帶著幾位雲家郎君去了太極殿求見聖人。」
皇后倒不意外,笑了笑:「雲家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恐怕這下要壯士斷腕了。」
杜尚宮驚愕不已:「難道他們要……可是畢竟是貴妃呀。」
「這一次事關溧陽侯府,可不僅僅是雲思嵐一人的事,聖人怕是更多的是忌諱雲氏一族,還有那群江東世家的人,溧陽侯不會不知道。」皇后目光深遠,幽深莫測。
「不過無妨,由著他們去吧,便是雲家有什麼法子,雲思嵐也已經難保住了,我要的只是阿晗她們幾個平平安安的。」
杜尚宮點頭,卻是笑著道:「太康公主遞了牌子進來,明日與寧國公夫人進宮來給娘娘請安,前幾日聽聞娘娘病著,很是著急呢。」
皇后的笑容淡之又淡:「她們既然有心,就應了吧。」
不過這樣簡單的一句,便不再提及,倒是與杜尚宮說起李麗晗的事來:「阿晗身子如何了?讓吳世中過去問脈了嗎?」
「吳醫丞已經去過翠微殿了,說是小殿下無恙,只要再靜養兩日就能大好。」杜尚宮心裡卻在嘆氣,看來那件事還是讓皇后對太康公主有了心結,母女之間再不像當年那樣親密了。
皇後點頭,寬慰地笑了:「無事就好,也是太過冒險了,她原本身子就不好,哪裡經得住這個,還是我疏忽了。」
杜尚宮卻是心酸,皇后病了這些年,雖然有些灰心避世的緣故,但身子也是真的不大好,卻為了女兒這樣不顧一切,到了這時候還只惦記著女兒的身子,半點不顧自己。
她輕聲道:「娘娘還是要多加小心身子,小殿下還仰仗娘娘呢。」
皇後點點頭,卻是又嘆了口氣:「待過了正月,就讓人去好好訪一訪長安貴府里年紀合適的郎君,也該替阿晗打算起來了。」
杜尚宮笑了:「娘娘是想替小殿下挑婚事?」
說到這個,皇后也忍不住彎了唇角:「轉過年她就是十二了,過不了兩年就要及笄,婚事還是要提前打算起來,何況宮中與她年歲相近的公主有好幾位,若不先想著,豈不是要阿晗吃了虧去?」
杜尚宮沒想到一向溫和可親的皇后說起怡寧公主的婚事,卻是一副霸道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還是娘娘想得長遠,臣過些時日就讓她們好好挑一挑。」
皇后笑過之後卻是有一絲苦澀:「也是我不放心,宮中終究太過兇險,我怕我一個疏忽護不住她,又或是再有人為了我想從她那裡下手,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教我如何受得住,倒不如挑一門合適的親事,讓她出宮去,哪怕不能日日在我跟前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杜尚宮一時也是沉默,皇后話里心酸的滋味她也能明白,卻也說不出太多寬慰的話來,在宮中數十年,深知這裡面暗藏多少危險,便是如皇后這樣聰明隱忍的,卻也是無數危險中趟過來的,李麗晗不過十一歲,實在是教人不放心。
許久,杜尚宮才露了笑問皇后:「娘娘可想過要挑什麼樣的人家,臣也好仔細瞧著點。」
皇后慢慢撫摸著腿上的狐皮褡子,笑容里藏著一絲苦澀:「還能挑什麼樣的,不要什麼高門貴府,也不用人才多出眾,只要那郎君敦和待人寬厚,家世清白就好。」
這樣的要求實在是不像是招駙馬,倒像是尋常人家給女兒挑親事,偏偏就是皇后要給李麗晗挑親事的要求,杜尚宮更覺心中百味陳雜,強笑著:「這樣的人家只怕要讓娘娘挑花了眼去,臣定然要她們都挑好了來回話。」
皇后卻是笑著搖搖頭:「這樣的才不好找呢。」
過了小半個時辰,太極殿的消息便傳了過來,溧陽侯與雲家幾位郎君都被罰了差事,聖人命他們閉門思過,元日大朝會都不能入宮了。
「只是閉門思過?」李麗晗趴在榻席上,兩隻白嫩的小腳搭在錦被上,一副不滿意的樣子,「辛辛苦苦這些時日,聖人難道就這樣輕鬆放過雲家人?」
明明不是對雲家有忌憚,為何又這樣輕易放過他們?
姚女史看著她那副隨意的模樣連連皺眉,上前拉過錦被替她蓋上:「說是溧陽侯在殿中愧悔難當,求聖人賜罪,並表示願意削爵離開長安,回江東書院去作一名教書郎。」
李麗晗嗤笑一聲:「他當年助聖人登位,乃是功勛爵位,便是此次的事聖人也不會真的對雲家毫不留情,他這樣說倒是好一招以退為進。」
姚女史緩緩點頭:「他越是毫不解釋推責,聖人只怕越是不好下手,所以只能避重就輕了。」
李麗晗卻很不高興,翻身坐起來:「難道阿娘和我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心思,眼瞧著雲家就這樣被放過了。」
姚女史卻是搖了頭,露出一絲笑:「殿下勿要心急,聽聞溧陽侯夫人已經告了病,雲家幾位少夫人在旁侍疾,府里忙得脫不開身,連匆匆趕出宮去的蘭女史都沒有見,讓人回了話,說是待病好了再入宮給貴妃娘娘賠罪呢。」
李麗晗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難道溧陽侯府是要與貴妃她……」
姚女史輕蔑地一笑:「溧陽侯還真是個人物,為了保住雲家,連嫡親女兒都可以捨棄,這是要壯士斷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