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見義父
顧時傾送走顏端遙之後,就叫人牽來他的坐騎,囑咐了下人一聲,向九茫山趕去。
他一路上循著顏端遙告訴他的地形特徵跑了兩天才來到了瀑布下,又將馬拴好,潛著水浮到了九茫山的山谷之中。他急匆匆的從水中爬起,用手胡亂擦了一下臉,拭去臉上的水漬。平日總在軍營,他可沒有時間細緻地擦臉。眼前那漫漫桃林,他也沒工夫欣賞了,他一邊往山腳下走,一邊脫掉了上衣,拿到手中擰水,一路又光著上身,用手持著衣服。等到快到山頂時,他的衣服已經半幹了。
林安之自從那日顏端遙離開之後,便天天夜觀天象,知曉天下巨變已然開始,自己已無能為力了,只是這玲瓏,他藏了16年的秘密,他絕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否則………,他也對不起當日因救他而犧牲的玲瓏母親。
他在沉沉的夜色中枯坐到天亮,憶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他從來沒有對別人提過的往事。他現在只求玲瓏能夠逃過這一劫。他日夜不停,把自己困在房中窮盡畢生所學,煉製了一個赤紅色的丹藥。
他把兩個徒弟叫到身邊,囑咐朴玉「你先行一步,去光武國都城普照城中的林府,找當家人,把這封信給她看,她自會知曉下一步該怎麼做。路上切勿耽擱,辦好事之後,留在林府中等著你妹妹,她隨後即到!」林安之把煉好的丹藥裝到瓶中蓋好蓋子,又將一份信一併遞給了朴玉,啞黃色的信封上寫著「吾妻親啟」四個大字。林安之又抓住徒弟的手囑託到:「記得,千萬不要耽擱,一定要護好這兩樣東西。快走吧!」說著推了朴玉一把示意他即刻就走。
朴玉因為事情太過突然沒有回過神,連連後退了兩步,他看了一眼師傅,見他老人家態度堅決,一副緊要的神情,也來不及多想了,轉頭對妹妹說:「玲瓏我不在,照顧好師父!」言罷,便出了屋子。
林安之轉頭又對玲瓏說:「師傅今日只能護你到此,我現在對你說的話你未必能聽懂,日後定會明了,你且記得不要動情,你非尋常人,心竅未開,不通世故。這對你是最好的,如若有天你情動開竅,也萬萬不可自願掏心!」他見玲瓏一臉不解的望著他,又大聲重複了一遍:「你一定要記得!」他伸手捏住玲瓏的胳膊晃了一晃,臉上帶著焦慮的神態,怕面前的姑娘錯漏了他的一個字,誤解了他的一個含義「你且去喬裝一下,扮成男人,不日就會有人上山,屆時他將護送你去光武國與你哥哥匯合。」
玲瓏跟隨師傅十餘載,從記事起從沒見過師傅如此失態,眼前的師父面色因為焦急而變得暈紅,鬢間的白髮似乎也比前幾日多了起來,他在房間之中來回走動,將一些書籍和瓶瓶罐罐放到一個包袱裡面,慌張的步伐毫無章法。他師父喊她,讓她快去更換衣服,玲瓏應聲而出。
玲瓏回到房間,翻出壓在柜子最下面的男裝,是一件茶色的粗紋布衣,她脫衣換上,又梳了跟她哥哥一眼的發冠。因又想起顏端遙在初次相遇就已看出她的破綻來,所以她又在頸間纏了一塊布,來護住自己沒有喉結的地方。另尋一塊三角巾蒙了臉,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至於雙手嘛,似乎沒有什麼辦法,她縮著肩膀,把衣袖又往下拽了拽,勉強擋住了自己的雙手。
玲瓏這身打扮過了兩天,有人赤著上身從山下走來了,此人正是顧時傾。
他光著上身,手裡還拿著半乾的衣服,身上因為常年習武帶兵打仗而肌肉健碩,微微隆起,在陽光的照射下,在身上投下了若干陰影,因為曾經受過幾次傷又有幾塊疤痕突起,丘丘壑壑的趴在上面。他看到正在院子中間曬草藥的玲瓏,問道「請問林安之在嗎?」
未等到玲瓏回答,林安之已從大廳走出「傾兒!」他大喊一身,雙手舉起,用力的抓住來者的雙臂,顧時傾此時也已認出自己的義父,連忙下去跪拜,父子二人俱已情緒激蕩,相扶進屋敘話。
顧時傾將顏端遙去求兵一事說與了林安之聽,得知求兵未果,似也在林安之預料之中。他捋著下巴上的鬍子,半晌沉默不語,顧時傾將心中的擔憂說了一番,林安之安慰他道:「光武國還算安穩,可保幾年無虞,此次事件亦不會牽連本國,只是皇上不肯借兵,只怕也會留有後患啊。」
林安之看著眼前的少年,身形魁梧,氣勢逼人,眉眼間透著一股不輸他當年的英氣,狹長的雙眼也盡顯睿智。他離開時,他也不過才四五歲,現在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但是他已無暇細看,繼續說道「為父前幾日推演,已知你將於近日上山,唯有一事要交予你」說著,他換來玲瓏「這是我的徒弟林龍」他們師徒二人已經說好,為免暴露女兒身,她的名字已經叫林龍了。「他自幼父母雙亡,又因為一場大火面貌盡毀,口不能言,為師業已年老照顧不了他多久了,我想讓你帶他下山。你定要寸步不離護他周全,將他帶到林府與他哥哥團聚。」
顧時傾聽著義父之言,連連點頭,應下了此事。
林安之又起身將床上放著的一封信取來,遞給了玲瓏。「等到與你哥哥團聚,他做完了我囑託的事情,你再打開這封信,屆時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復又轉向顧時傾詢問起林府的情況。
顧時傾據實答道:母親年紀已大,身上也有病痛了,但是精神很好,亦總是惦記他讓他回府吃飯。妹妹盈盈也已長成大姑娘了,年初還聽聞皇上想要將她指婚給二皇子呢,只是後來妹妹鬧了幾天,也就不了了之了。小丫頭脾氣大著呢,鬼機靈也多,天天研究兵法戰術。也想要領兵打仗呢!「
林安之的女兒林盈盈,女兒家該會的一樣不會,母親因為夫君上山修道,膝下只有這麼一個親生女兒,所以也就縱著,只求這小姑娘開心。
林安之聽著顧時傾得描述,眼前卻浮現出女兒還在襁褓中的畫面,雖然他離開時女兒已經三歲了,會叫父親了,但是他也總是想起她在襁褓之時的樣子,那麼小那麼軟,現在他已經上山十餘載,父女二人也一直未見,今日聽別人描述起來,竟生出了些陌生感,覺得自己的女兒還是小小的,現在別人口中的林盈盈好像與自己的女兒無關似的。心底又徒然湧出一股自責,攪得他心中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