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禮
當晚顏端遙三人便宿在了皇宮中的一處偏殿。
顏端遙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只待那國師說出軍隊的所在位置,他取了國寶以後,再從長計議。
「你可還記得清楚我父皇埋葬的地方?顏端遙聲音冷清,看著坐在身邊的周寧。
「屬下必不敢忘!「周寧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已做好了記號,主子想要去,咱們隨時都可以找到!「
「不……我要在找到那個帶軍逃跑的逆子,到時候提著他的人頭去祭拜我父皇!「顏端遙一字一字的說出來,語氣冷得嚇人。周寧二人跟隨他這麼久,從沒見到主子眼神這麼冷漠,他們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都確定了對方的感受。桌上的燭火映在顏端遙的眸子里忽明忽暗,照不透他的眼底。
他要復國,他要召回他們支加國的將士,要帶領他們去上陣殺敵,還要手刃逆臣賊子!還要斬了那比丘皇帝!還要……顏端遙疲憊的閉起了眼睛,用手扶著額頭,他感覺太累了,心中有太多籌謀,千頭萬緒,牽一髮動全身,一個變萬個變,他覺得他的精力快要耗盡了………
周寧和陳大思坐在桌旁,看著他們主子在燭火中由憤怒變得狠辣又變得疲憊,箇中滋味亦是感同身受,所以他倆也擎著頭沉思了起來。
正當三人閉口不言之際,響起了叩門聲。未待離門最近的陳大思起身呢,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嘉和公主。
她手裡把玩著手帕,來到偏殿中央四下環顧,就像從來沒見過似的「這是我三哥哥之前的寢殿,他大婚之後就搬出去了,你現在住在這裡,也不算掉價!「說完她歪頭看向桌旁仍然端坐的少年,等著對方行禮答話。
可是人的感情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想得到什麼,你就偏偏得不到。顏端遙仍然保持著單手拂額的姿勢,既沒有站起來行禮,也沒有說話。
周寧見自家皇子沒有表態,知曉主子不想搭理她,開口說道:「亦是陛下體恤讓我們住在此地,待到貴國國師回來,推演出結果,我們自會離去,不多打擾!」
「好心當成驢肝肺!」嘉和聽到周寧值么一說,有些著急了,她並不想讓他們這麼快就離開。她瞪眼看著顏端遙,她心中湧起來一股暗氣,自己好心屈尊來看他一個落魄的皇子,他不起身見禮也就算了,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讓個下人答話算是怎麼回事?!「你信不信我告訴父皇,不讓國師給你推算了?」那嘉和覺得自己踩到了顏端遙的痛處,用這個做筏子,她就不信對方不肯看她一眼。
這主僕三人還都真是牛脾氣!顏端遙不搭理人家,閉目養神呢,周寧剛剛也冷冷的回了那嘉和公主的話,現在又聽完對方的言論,連陳大思也綳不住了「你身為一個公主,哪有直接闖門的道理,縱然是你們啟祥國,難道也沒有男女之別嗎?我們是來借國寶一用,公主也犯不著處處拿這個說事,為難我們!不借就不借,我們自己也能找得到!」一口氣說完,陳大思也痛快了!白天在大殿上,看這公主囂張的樣子,小嘴巴巴還挺能說,現在他也說完了,他自己替主子做了決定回了話,又挫了對方的銳氣,他覺得心裡開始有些暗爽起來。
周寧瞪了陳大思一眼,覺得他說的話太重了,全然沒有給那公主臉面,要是鬧僵了,這事兒怕是真的就要完了,所以他有些歉疚似的剛要開口說話,就見自己主子顏端遙緩緩地站了起來,桌上的燭火打在他身上,將影子照的異常高大。「我比你都知曉你父皇的心思,他現在恨不得我立即尋回軍隊,去攻打比丘國,以此來解你啟祥國的危機,誰知道比丘國會不會哪天心情不好再打到你們這裡來?」顏端遙緩緩行至嘉和面前「你說現在到底是誰求誰?「顏端遙說完最後這句,沉沉的眸色看向對方,眼底儘是輕蔑。
那公主被氣得夠嗆,半天接不上話,被兩個隨從揶揄了一番也就算了,現在連他……連他一個落魄皇子都奚落起她來了,還反咬一口威脅起她來了。她把那手帕往地上一扔,又在上面狠踩了幾腳以此來出氣。隨即憤恨地瞪了顏端遙一眼,扭頭就走了。
行至殿外,看到自己隨行帶的宮女手上端的菜肴,又悉數給掀了。宮女們也是不解,卻沒人敢說話,只能跟在後面走。嘉和心裡像貓撓似的,她本來已經聽從父皇的建議,打算好好態度對顏端遙,以期留下個好印象以待來日,卻又想到自己今日在大殿上行為確實魯莽,想要挽回些自己的形象,又想起話本上總是描繪那些落魄書生遇見貴家小姐的情形,總是在此時兩情相悅芳心暗許的,這不正好應合了此情此景嗎?所以她連忙命人做了些飯菜,打算來探望一下那個三皇子,想要有些更大的進展。
可是她行至殿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就未待應門沖了進去,因為平時居高臨下慣了,也注意不了口下的分寸了,出口就傷了人家的尊嚴。現在鬧到這種程度,又聽到對方說到底應該誰求誰的問題,心裡也知道確實是眼下的處境,唯恐顏端遙真的不要推演即刻就走了,那她該…….她該如何跟父皇說呀!她心中愁思鬱結,又羞又惱,一路上盡拿沿途的花草出氣了。
顏端遙瞥了一眼地上的手帕,轉身回到了寢殿中。他沒有責備周寧和陳大思,因為他們說的就是他想說的,雖然話是直了一些,但是句句也都表達出了他的意思。他突然覺得欣慰,為在這種困境中還有兩個如此懂他的人而欣慰,所以他也叮囑二人早些休息,不必再伺候他了。
顏端遙躺在床上,將手向胸前衣襟中伸去,玲瓏的那件外衣和髮帶隨之而出。他將髮帶覆在鼻下,聞著上面的氣息。其實玲瓏的氣味已經不那麼明顯了,他們已經分別許久,這髮帶天天貼著他身上放著,早已沾滿了他的氣息。可是他仍然將它夜夜拿出來,想著那姑娘,想著她的一顰一笑。現在聽聞姑娘已經下山,他又覺得有了一個指望,至少他可以試著讓姑娘喜歡他,就像他傾心她一樣,縱使復國失敗了,有她日日陪在身邊,那麼餘生彷彿也就不會痛苦了。如果可以,如果成功了,那麼他就把天下捧過來送給她,只要她笑,那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