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又是揚子嶺
任誰也想不到,趙誠能在極短時間內吃掉薛靜部后不修整,急速咬著王秀的路線進行夜間行軍。
其實在趙誠看來,跟著老虎前行相反沒多大的風險。
王秀哪怕在謹慎,但現在連著兩場較大失利,眼看可以破城卻選擇了退兵,這對於他們內部的士氣打擊短時間不可修復。
他兵力雖強,但那是來自十幾個山寨的外系人馬,在池州南門戰役中他選擇放棄了薛靜,又基於士氣低落,那麼他們內部出現政治摩擦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基於這些有利條件趙誠選擇了如影隨形,從夜間就始終咬住他們的足跡前行。否則一但停留修整,雪地中的足跡將很快被自然掩蓋。
出陣前,喜歡研究節氣的張紀?像個天氣預報員一樣說還有一場暴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這乃是她回測的池州歷史數據,最近十五年以來要不就是暖冬沒暴風雪,一但出現,不會只是一次,一般會是三次,且每次的間隔最長不超過二十個時辰。
趙誠對天氣沒啥心得,但相信她所作出的這個「回測」。用來給後人參考其實就是歷史的真正意義,遺憾的是大多數人能從歷史學到的就是「什麼也不知道」。張紀?則不同,她真是個值得尊敬的學者。
事實上在這之前她就不止一次吐槽官府的失能,因為關於往年暴風雪所帶來的民生影響,官府的記錄竟是語焉不詳,沒有具體的天氣變化數據,全然一部政治目的很強的簡略日記。
譬如暴風雪導致的死人少時,他們就會盡量的誇大損失,以獲得朝廷的特別援助。如果死的人多則反過來,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就像是沒嚴寒一樣。大抵就這樣。
這次來說,具體為趙誠軍事決策提供數據支持的是巍山書院「圖書館」那些文獻資料。張紀?的課真沒多少,她總是很忙就是因為愛折騰這些,書院雖然沒有這方面學科,但張紀?也正在集眾人的智慧和經驗,又根據那些前人沉澱在書院的歷史文獻記錄,打算編修出一套系統性的、能通過天體星辰以及諸多細節,觀測節氣變化的學問來。
簡單說她不是儒,是個沈括似的人,只是方向不同而已,趙誠是越來越覺得她有趣了。
行軍的現在思考著這些,又迎著刺骨的寒風。全隊人沒睡意,但不代表不會精神疲乏。
這又恰好是機會,趙誠部精神疲乏的話,王秀大軍臨時撤退則會更疲乏,還有士氣不振的加持助推。
趙誠部面臨寒冷的話,王秀大軍會更寒冷。
因為王秀的戰術一直都是有營地為依託的,沒考慮到這種情況。而趙誠則一開始就針對性的計劃在嚴寒作戰,並且針對這些做出了資源調集和充分準備。
昨夜冒險在南門吃掉薛靜部后,最大的好處在於:抗寒裝備得到了大幅加強。
每一場戰爭,充滿了鬥智斗勇的許多環節,意外是一定會有意外的。
譬如趙誠部八百多暴走民兵、從夜間一直咬著王秀部行軍到了清早的現在,開始受到了騷擾和傷亡。
一些小股叛軍譬如五六人或七八人為組,冷不丁就從雪地中跳出來襲擊,拿刀亂砍一通。
媽的走在路上忽然被冒出來的人拿刀砍,這顯然是令人生氣的一件事。於是這些叛軍傷害沒多大,卻已經把士氣正強的暴民惹毛了,就此這些冒出來騷擾的叛軍一部分,當場就被大家給合力捅死。
趙誠的隊伍因抗寒強,裹得如同毛毛熊一樣,所以除非面臨專業刺客用的尖刀,否則被砍幾下問題不大。
眼看自己人被捅死了一些,騷擾襲擊戰術不生效,剩餘的那幾十叛軍紛紛散開從不同的方向逃亡。
追追追!
正在氣頭上的暴民真火大了,紛紛開始追擊。
「不要多管,繼續行軍,不要被任何煙霧騷擾。」
趙誠果斷呵止了大家的行為,「出現這行為只有一種解釋:王秀真急了,他對接下來的許多事都沒了把握,心態已亂。所以他不想被我們跟住。」
現在趙誠的威性特高,如此一來哪怕他們戾氣深重,想捉住這些跳出來隨便亂砍人的叛軍,也只得放棄了。
就此繼續忽略一切騷擾,哪怕真會有些損傷,也不管了。
「放心跟著我走,大的埋伏不會有。」
趙誠又一邊給大家寬心,「王秀若真要伏擊我等,除非他吃飽撐了,否則絕對不會部署小股人數騷擾,這等於提醒我們。」
說的輕鬆,其實真實來看,池州圍城以來的鬥智斗勇中,趙誠和王秀的相互算計也只是互有勝敗而已,算不得真的佔優。
只不過他王秀現在士氣低落心態已亂,而趙誠還穩得住、能繼續冷靜決策,隊伍士氣也正高。
剩者為王說的就是這事。其實到了一定程度的人,計謀和戰術很難真的分出勝負來的,並沒有誰高誰低的說法,看誰堅持的更久,犯的錯誤更少,豬隊友更少而已……
對以往的王秀來說,世事或者打仗是件很簡單的事。早年憑藉膽識和見識,三五個人起家,在這山賊雲集的池州大泥潭刀口舔血,一不小心就走到了現在。
當時那些讓人仰望又殺人不眨眼的山賊頭子或幫派首領們,現在只有少數還在做王秀的下屬,大多數已黃沙埋骨。
這些事從來也沒讓王秀覺得難,唯獨現在真的難。
王秀現在也明白了,很多時候無關自己有多能,而要看對手是誰。
遇到趙誠這樣的對手,而之前又出現了太多的不利信號,理論上是要出事的。但到底會以什麼方式出事現在已經無法考慮,因為巳時的現在,前路變得無比艱難。
那剛停了不足十一時辰的暴風雪、再次來臨了!
吹得人東倒西歪,雪風哪怕經過了面巾隔離,但最終吹在臉上的時候還是如同刀子在割。
地界接近運糧隊出事的揚子嶺,而時辰上又遇到了暴風雪。
這是兩個陰影,合力共振下讓王秀覺得藥丸,沒有任何理由就想到了白沉香能在「暴風雪下行軍作戰揚子嶺」等關鍵字。
自此後,叛軍內部各個模塊接到了王秀的軍令斥責:不許亂走,繞開揚子嶺。至原因,沒有原因。
但低落的士氣,又在刺骨的寒風鼓動下,王秀的話已經近乎是無效命令。
不但傳達的慢,還要經過各位頭領質疑。
現在還沒到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地步,但接連兩次較大失誤,兄弟們在嚴寒中圍城池州半月而沒用,就因為他王秀的謹慎。現在面臨災難似的暴風雪,他王秀又想讓大家在暴風雪中繞開揚子嶺口去走遠路?
要繞行揚子嶺口,路程遠四十里。這對於平時的騎兵來說不叫路,但對於現在這些混合馬步軍,又是士氣低落的時候,處於暴風雪中,這等於多耽擱一日才能上靈芝山不說,還基本沒有抗寒裝備,隊伍恐怕要在風雪中減員四分之一?
就此一來,王秀的命令沒能獲得眾位頭領們的好臉嘴回應,雖尚未決裂,卻分為了七零八落的模塊,大多數仍舊走向揚子嶺口,急於從這條近路「回家」。
這局面是任何統帥都不能接受的,王秀懷恨在心中卻也不多言,只得繼續跟隨朝揚子嶺行軍。哪怕要處理內部要清算也得等回到家,外部形勢平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