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黑洞洞的眼睛】

楊樂躺在被窩裡，不想起來。

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射在他的臉上，有點溫暖，也有點煩人。

今天周末，

天氣，晴。

眼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走向了中午十二點，楊樂翻個身，從床上慵懶的爬起來，他昨天夜裡睡的並不好，如果誰能在差點被抹了脖子后還能安然入睡，那這人可就厲害了，反正楊樂做不到。

他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手機還有電。

他想給蘇落打電話，或者，發個信息，可是一想萬一被看不起，豈不是很丟人。

林清歡呢？

算了，那丫頭估計比蘇落更會看不起人。

王大江雖然了解了一點妖怪的世界，可跟他還真沒法聊太多，他每天忙著生意的事，連更新都斷更好幾天了，哪有功夫聽自己啰嗦妖啊怪啊的。

可是，他還是怕啊……他怕那個丟了的孩子，會不會，死了……

他走到衛生間，刷牙洗臉，鏡子里的自己有點憔悴，昨天真的沒睡好。

老楊不在屋裡。

也是，

誰會像自己一樣睡到中午十二點。

只是今天周末，他會去哪兒呢，平時周末他都呆在家的啊。

楊樂走進老楊的房間，房間很凌亂，被子都沒疊，桌子上堆了一堆的劇本稿子，稿子底下是一張照片。

嗯，

老楊拿回去的照片都不知道收起來。

咦？

照片怎麼缺個角？

右上角染成紅色的拐角竟然沒了，老楊也太不把這照片當回事了吧，都不知道保存妥當。

楊樂心疼的看了兩眼照片上的女人，嘆了口氣，又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出門，

這個點想吃早飯估計是沒了，

手機里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林清歡，王大江，蘇落，

嗯，

還有老楊。

先吃飯吧，餓得慌。

走到小區門口，一群人堵在大門口，議論紛紛。

「什麼情況？」

楊樂嘟囔兩句，現在這種老小區管理真的很差，堵著大門還怎麼出去？

人還挺多，

不過楊樂覺得這種湊熱鬧的事兒還是免了吧，最近比較煩，扎堆的地方他都不願意去。

走到一旁，給自己點了根煙，悠哉悠哉的抽起來，等著人群散了之後再出小區。

隔壁的張叔正好在人堆里。

他那尖銳的破鑼嗓子說話的聲音讓楊樂想清靜都不行。

「造孽啊，殺千刀的人販子。」張叔罵道。

人販子？

楊樂吐出一個煙圈，怔了怔，這才感覺到人群圍的詭異。

大早上的有什麼事值得這麼多人堵著，昨天發生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澡堂里的孩子丟了，張叔又說人販子造孽，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他連忙上前。

「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可憐呢。」有人嘆息說道。

「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新聞報道的好多孩子都沒回來過。」

「可是……」

「你看看他爸爸哭的多傷心啊。」

「你再看看孩子呆著的表情，他還這麼小，懂什麼啊？」

孩子回來了？

楊樂怔了怔，那些妖怪把孩子放回來了？

還是孩子自己偷偷跑回來的？

之前的案子，那些丟的孩子可沒一個能找到啊。能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

楊樂總算鬆了口氣，擠進人群，看到昨天那個嚎啕大哭的父親，跪在地上，把身前的孩子緊緊摟在懷裡。

嗯，沒錯，就是這個小男孩。

突然，

楊樂怔住了。

男孩是那個男孩，沒錯，人也沒死，也沒錯，可是他的眼睛……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男孩被他爸爸抱著，獃獃的，也不說話。

黑洞洞的窟窿里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有想。

「艹他媽的。」

楊樂暗罵一聲，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孩子身上，口中喊著，

「都別看了，都別看了……你是孩子的父親，抓緊打電話叫120來把孩子先送到醫院檢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有問題，我是警察，一會兒我會和同事去醫院給你們錄口供。」

孩子的父親連忙點頭。

能看到的是一雙眼睛沒了，看不見的還有別的器官嗎？

光想想就讓他這個父親不寒而慄。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小男孩跟他父親上了救護車，去了蘇城第一醫院。

楊樂想起來給局裡打個電話，一摸口袋，完了，手機落剛剛披小男孩衣服里了。

就在這時，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散去的人群中閃過。

楊樂連忙大喊：「老楊，你等一下。」

老楊回頭，眉頭一皺：「什麼事？」

「借你手機用一下。」

「不借。」

「借一下又不是不還你。」

「上次借錢的時候你也這麼說。」

「……」楊樂兩眼一翻，開玩笑，借錢和藉手機能一樣么，我憑自己本事借的錢為啥子要還。

老楊最終沒有擰過楊樂。

手機到手，連忙給局裡打個電話，說明昨天丟的男孩已經找到了，在第一醫院，電話是值班的小王接的，楊樂很想讓他順路把自己也接過去，可是這貨電話掛的太快了。

沒辦法，他只能給林清歡又打了個電話。

他記憶里還是挺好的，幾個比較重要的人的電話號碼都還記得。

這可能與小時候沒了媽媽丟了記憶有關，他生怕自己記不住一些東西，以後也會像現在記不住小時候的事一樣把現在都忘記了，所以能記下的他都會記下。

「幹嘛。」林清歡的聲音就像早上便秘了一樣。

楊樂低聲下氣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順便讓她來接一趟自己。

「不接。」

嘟……嘟……

掛了？

「……」楊樂當時就想把電話摔了。

算了，

還是給蘇落打吧，這年頭誰都沒有自己的女朋友靠譜，嗯，狗糧撒一波。

「對不起，您的電話因欠費已停機……」

卧靠，

老楊你就不能多充點話費。

借你個手機還要給你充話費，搞錯了沒？

還好移動營業廳不遠，他走過去，從兜里掏出身上僅有的二十塊錢，羞赧的跟營業員小姐姐說：「沖話費……」

有的時候，生活就是這樣，以為自己佔了便宜借了老楊的手機，結果沒成想還搭進去二十塊錢的話費。

蘇落倒是沒那麼多廢話，開著車就來接楊樂了。

楊樂趕到醫院的時候，林清歡和警局的同事都已經到了。

小男孩的檢查剛剛結束，結果還不錯，只是眼睛沒了。

木然的小男孩弱弱的躺在病床上，兩眼黑洞洞的，小手攥的很緊。

楊樂眼睛尖，

看見小男孩的手指縫裡，露出一點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