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章 說好的你一直都在呢（五）
傑西卡·布萊森接到警方通知趕到的時候，羅曼正和一個熟悉的年輕女人相互倚靠著坐在急診室的休息椅上。
兩張同樣出色的面孔靠得極近，閉著眼睛羅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她記憶里的那樣渾身充斥著戾氣，而是安靜平和得如同任何一個惺忪平常的人。
但只要一想到羅曼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傑西卡頓時感覺自己背脊發麻，周身也漸漸開始發冷。要不是警方突然聯繫她，羅曼所在的醫院發生了激烈的槍戰，並且羅曼本人也被牽涉其中，傑西卡覺得自己在法院開庭前是絕不會想要見到前段時間一直未曾間斷的噩夢源頭。
「布萊森太太？」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喊住了傑西卡，他穿著加州警察的制式服裝，年輕的臉上還帶著沒有褪去的激動以及一點兒疑惑不解。
傑西卡點了點頭：「傑西卡·布萊森，你就是電話里聯繫我的那位洛克警官？」
「是的……」洛克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羅曼緩緩睜開了眼睛。
白熾燈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刺激得他微微眯起睡眼的同時，也讓那一雙眼睛顯得格外剔透如同琉璃。他飛快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朦的視線很快清亮了起來。而他意料之外地看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臉上的神色自然而然帶上了一點驚訝。
可站在他面前的傑西卡一瞬間就像是全副武裝的刺蝟一樣，整個人突然變得冷漠而抗拒，就好像下一秒就立即想要逃離開來。
「羅曼」相當反常地露出一個和煦溫暖的微笑，以指抵唇，無聲地口形道：「噓，她剛睡著。」
傑西卡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臉上不由得露出了驚疑的神色，她有些慌亂地看向洛克，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他看起來不太對勁。」
這個樣子的羅曼令傑西卡不由自主地想起車禍之後發生的那可怕的一切，羅曼把那些骨子裡的兇殘以及暴戾很好地隱藏在溫和而憨厚的表象之下，後來去想只覺得毛骨悚然。
最可怕的不是他在欺騙她，而是為了欺騙她，他甚至能催眠了自己成為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而他並不是真正如同他以為地那樣全身心地愛著她的，他愛的更多的可能是幻想之中徜徉在幸福時光里的自己。
傑西卡臉色凝重，她試探性地喊了喊那個將頭枕在羅曼肩上的人：「門德斯小姐？」
她記得這個女孩兒曾經跟自己打過交道，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幫助羅曼，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麼了。
塞西莉亞·門德斯沒有反應，她的臉色十分蒼白，顯得她有些過分瘦弱。
「有事嗎？」羅曼壓低聲音問道，看到傑西卡如臨大敵的模樣，他只是用沒有被塞西莉亞枕著的另一邊的手，摸了摸她的髮絲，「塞西莉亞，醒醒。」
她纖長如羽毛般的濃密睫毛清晰可見地顫了顫，繼而慢慢地睜開了一雙對於年輕女孩兒來說，沉靜得有些過分的眼睛。
她的瞳孔逐漸聚焦，而她的視線捕捉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傑西卡，帶著點有氣無力地抬眸：「布萊森太太？」
傑西卡卻對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道：「我想跟門德斯小姐單獨談談。」
羅曼站了起來，這個動作讓傑西卡不由得抱緊了雙臂，所幸他只是彎腰低頭，對仍有些懨懨地靠在椅子上的塞西莉亞說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一會兒回來。」
他隱晦地揉了揉酸痛發麻的單邊臂膀，洛克警官朝兩個女人點點頭，隨即跟了上去。
傑西卡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她低低吐出一口濁氣，坐到塞西莉亞身邊，側過頭認真地說道：「門德斯小姐，我相信你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律師，但我希望你不會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自己雙眼，因而選擇為魔鬼代言。」
她的語氣十分直白，而聽到她的話之後，塞西莉亞不出意料地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布萊森太太，你是指羅曼？」她很快收斂了臉上多餘的神色，只是說道：「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剛剛只是我暈倒了，布萊森先生好心幫我……」
好吧，這種理由連塞西莉亞自己都覺得沒辦法說服自己。
傑西卡不置可否，但她的臉色深凝：「羅曼得受到他應該有的懲罰以及法律的制裁。」
塞西莉亞抽了抽嘴角，她的確也知道羅曼必須進監獄，可是那些都是之後的事情了。今天已經足夠驚心動魄了，這些煩人的事情還是留給這具身體的原主考慮吧。
於是她臉上的表情如同戴上公式化的面具，淡淡地說：「布萊森太太，我也只是按照程序走而已。即使他再十惡不赦罪大惡極，法庭依舊會給他一個開口的機會。這一點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你會後悔的。」傑西卡依然沒有相信這個解釋，她目光複雜地看著面前的塞西莉亞，好像在看一隻誤入歧途卻並不自知的純白羊羔。
曾經那麼相信彷彿變了個人一樣的羅曼，真的是自己的丈夫瑞恩回到她身邊的自己，是不是在旁人看來也跟眼前這個女人一樣冥頑不靈呢？
而被傑西卡用恨鐵不成鋼一般的目光凝視的塞西莉亞已經無奈了，她的確知道羅曼不是好人，並且不久之前還切身體會過看起來病怏怏的羅曼突然之間就要暴起傷人，可是現在「寄宿」於羅曼這具身體之中，卻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啊。
不過只要設身處地站在傑西卡的角度想一想，在摒棄李·佩斯那張讓人神魂顛倒的男神臉蛋，塞西莉亞覺得大概自己也會做出同傑西卡一樣的選擇。
精神分裂是病，得治；躁狂症更是很容易傷害他人，還好她現在神功附體——只是，需要糖分來啟動。
或許是見她始終油鹽不入並且執迷不悟，又或許是羅曼並沒有在所謂的槍戰之中受到一丁點損傷，傑西卡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匆匆離去。
要是沒記錯的話，傑西卡肚子里懷的，應該是羅曼的孩子吧。懷著孕還這樣勞心勞力真的好么，另外親手把孩子他爸扔進監獄什麼的，聽著就是要被熊孩子埋怨的節奏啊。
不過如果她只當孩子是瑞恩的，那麼以上假設的問題並不存在。
況且，經過羅曼的事情之後，她腹中的胎兒已經是很幸運才保住的了，而她剛才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
正當塞西莉亞陷入沉思的時候，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喚醒了眼神放空的她。
「塞西莉亞？」
她循著聲音看了過去——細碎的光線在他毛茸茸的頭頂勾勒出一層模糊的光暈，他俊美的臉上帶著點兒尷尬，但唇邊依然帶著他那熟悉的溫柔笑意。
塞西莉亞眨了眨眼睛，奇怪地問：「啊哦，你怎麼這麼快回來，吃的呢？」
他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髮，聳聳肩道：「額，事實上，我沒帶錢……」
塞西莉亞看看他身上穿著的寬大的病號服，又看看杵在外面那個低頭玩手機的洛克警官，撲哧一聲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借錢……」嫌疑犯向警察借錢買吃的這種事情，聽起來就荒謬得難以啟齒……
他繼續說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裡的店員卻說我可以不用付錢……」
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紙袋遞給了塞西莉亞，裡面是熱牛奶以及可頌麵包。
塞西莉亞唇邊含著笑，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瞭然與狡黠：「那個店員是個女的？」
「不好意思，你猜錯了，甜心。」他笑了笑，在塞西莉亞身邊坐下，「那是個男店員。」
「男的？」塞西莉亞小聲嘟嚷，「不過男的也不太奇怪……」
免單什麼的，果然性別不是重點，臉才是關鍵啊！
塞西莉亞泄憤般狠狠咬了一大口麵包，心想她家男神大大那數量龐大無比的情敵軍團們又多了一個新成員。
她家那位名字仍是未知符號的男朋友幫她拿著有些燙的牛奶，看到她臉上變幻莫測卻又古怪精靈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他單手揉了揉她的短髮，無奈而又寵溺：「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你在想什麼，真的。」
反正無論每次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總是一些能讓自己哭笑不得的事情就對了。
每當這種時候，他真的非常想直接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他現在就能想象得出，到那時她臉上的表情一定會更加精彩紛呈。
他緩緩勾起了嘴角，引來塞西莉亞奇怪的一瞥，但她眨了眨眼睛，又轉頭繼續小口小口地吃起了東西。
塞西莉亞：總覺得剛才那一瞬間，自己好像被一股微妙的惡意鎖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