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修】

查爾斯·賓利先生從吃早餐的時候就顯得心事重重，當達西吃掉自己最後一口煎蛋后，抬起頭髮現對面的那位紳士還在折磨他那可憐的培根時不由地黑了臉。

「查爾斯，別忘了我們要趕在晚餐前見到你的兩位妹妹。」

「哦不！」

不知道哪個字眼刺激到了可憐的查爾斯賓利先生，他的銀質叉子狠狠地戳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達西皺眉，他想他這一路以來的想法是正確的，「查爾斯，如果你不希望我見到你的親人，那麼我今晚可以去拜訪一下卡斯林子爵，我相信他和我用餐時表情應該會漂亮一些。」

「抱歉……我很抱歉，菲茲威廉……」賓利表情糾結地丟下餐具，忍痛靠在椅子上。

「我能知道是什麼讓你突然對我這麼……」達西抿緊嘴唇，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那個字：「嫌棄？」

「不，菲茲威廉！不！」賓利有些急切地辯解道：「我相信不會有人嫌棄你的，你是這麼的正直、慷慨並且善良，有令男士羨慕的家世、財富，還有令女士趨之若鶩的……俊美！」

達西發誓，賓利這最後一句誇獎雖然並不是刻意要諷刺自己，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查爾斯你應該明白，除非確定我會向那位女士求婚，否則我對待她們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哦是的是的……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

達西要被他搞瘋了，他不禁有些嚴厲地問道：「查爾斯，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菲茲威廉……」賓利突然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盯上了達西，絲毫不考慮對方瞬間立起的汗毛！

「菲茲威廉，你能向我保證么，不會向我的小凱莉求婚！畢竟她還未滿十八歲……當然，你是非常好的男士，如果你真的想的話……也要過幾年再娶她，但前提是要卡洛琳喜歡你願意嫁給你才行！噢！喜歡你……」賓利的聲音越來越小，說最後幾個詞的時候，他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痛苦。

達西一瞬間感覺自己讀了那麼多書，居然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感覺！當然，如果他看過哪怕一部漫畫，就該知道自己的頭上此刻應該掛滿了黑線才對=_=

好像，自從賓利邀請自己來拜訪他的兩個妹妹、而自己也答應了之後，他只高興了那麼一小下，然後就陷入了一種令人難受的情緒里（這種情緒叫做對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哀怨），他甚至已經很久沒有念叨過那句口頭禪「我的小凱莉說過」。

「可是查爾斯，卡洛琳小姐已經要十八歲了，她總是要嫁……」

達西的話被好友那閃爍著「你是壞人」幾個字的眼神截斷了，如果不是真的了解他對卡洛琳小姐的一片愛護之情，恐怕真的要懷疑他對自己的妹妹是不是有著什麼不應該的感情。

達西揉了揉額角，感覺今天這談話真的不應該進行，以查爾斯那種一根筋的性格，剩下這一天的路程，自己恐怕是得不到片刻清靜了！果然……

「菲茲威廉，我都無法想象，以後有一個臭小子要帶走我的小凱莉的時候，我該怎麼辦……要知道，我離開家一個小時就已經開始想她了，畢竟我的小凱莉是這麼可愛！如果以後他對卡洛琳不好該怎麼辦？如果他的工廠破產了、或者他喜歡賭博、或者他是個會打女人的禽獸……噢，我一定會找他決鬥的！一定會！」

……

賓利先生，我們這篇文真的不是英國版的「我的妹妹不可能那麼可愛」……

由於好友一路上都沉浸在「卡洛琳小姐已經是待嫁之身」這個令他痛苦的問題中，所以達西難得的，竟然得到了一段安靜的行程，不過氣氛不是那麼美好就對了。

直到進入倫敦，步上詹士街，可憐的賓利先生看起來終於振奮了一些。畢竟什麼樣的煩惱都比不上即將見到他的小凱莉來得快活。

達西看著好友幾乎瞬間變換的表情，說句實在話，對這位從未謀面的卡洛琳小姐，他真的非常好奇。要知道，這種情緒對他來說是很罕見的，對於一個自制力極強的、有遠見有抱負的紳士來說，早就不該再對任何一位淑女產生莫須有的好奇感了。

賓利宅邸坐落在梅麗勒波區，對於剛剛從北部來的賓利一家來說，能在這個地段安家財力不可以說是不雄厚了。倫敦終究還是個貴族扎堆的地方。

「我的小凱莉說過，倫敦城太過擁擠了，所以我想只有住在公園附近，她才願意偶爾出去走走。」賓利有些無奈地說道：「她真的是我知道的最不喜歡社交的女士……就像你，菲茲威廉。這對於倫敦社交界來說，真是兩個不小的損失！」

達西看到又眉飛色舞起來的賓利，好心地沒有否認。

突然，賓利一夾馬腹，越過前面的馬車。達西看到他以一種超過他騎馬水平的漂亮動作利落地落地，一位老管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的韁繩，用很慈愛的笑容迎接道：「歡迎回家，我的少爺！」

「哦詹姆士，真高興見到你如此精神矍鑠，好像我只離開了一天似的！」賓利飛快地擁抱了一下老詹姆士，一個月在路易莎的信里，他才知道已經五十多歲的詹姆士在冬天來臨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這讓全家人都非常擔憂。

「是的是的，多虧了卡洛琳小姐，你知道，我是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離開她和她那些令人愉快的廚房小點子！」老管家此刻臉上的表情和賓利太像了，提到卡洛琳小姐的時候，微妙的帶著像父親的寵溺。

達西感覺空氣中好像都有種讓他有些彆扭的味道，就像他一直很不喜歡的那種裝飾著白花花奶油的小甜點，太甜膩了……

但賓利明顯屬於這種甜蜜的氣氛，他臉上的笑容更愉快了：「詹姆士，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念我的小凱莉！我甚至以後都不想再去巡視產業，這件事總是要讓我離開家太久！」

「賓利少爺，想想卡洛琳小姐喜歡的天鵝絨、絲綢花邊和黑珍珠吧，我相信你以後只會做的更好！」老管家狡黠地眨眨眼：「但我不得不說先生，路易莎小姐如果知道你沒有想念她，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得了詹姆士~」賓利咧開嘴：「路易莎是那麼的溫柔並且善解人意，她才不會為了我們最愛的妹妹而責怪我！而且我也很想念她，給她買的新耳環現在就在我的口袋裡呢！」

賓利說著就迫不及待地往裡走，達西有些被他愉快的心情感染，他下了馬，嘴角輕微露出一個弧度。

「您一定是來自德比郡的達西先生！」詹姆士得體地對著達西行了禮，然後快步上前為他牽了馬，臉上有著對待孩子一樣的慈愛笑容：「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達西先生。相信您對你所看到的一定會滿意的！」

達西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真的很久沒有人用看孩子一樣的眼神看他了……

「查理！」女孩子歡快的叫聲自然吸引了他的目光，達西抬頭就看到一抹春天的綠色奔跑向查爾斯，賓利張開手臂將女孩子高高舉起，惹得她輕輕地尖叫，兩兄妹親密地貼面親吻，任誰都能看出他們的感情很好。

「哦卡洛琳，你又忘了艾米利亞說的么，淑女要隨時隨地注意自己的儀態！」隨後走上來一位略年長的女士，和賓利一樣的淺金色頭髮、美麗的碧色眼睛，儀態萬千地同賓利輕輕擁抱了一下：「歡迎回來，親愛的哥哥。」

她的到來讓沉浸在愉快重逢的兩兄妹有些訕訕地相視而笑，於是達西就看到綠裙子的卡洛琳小姐整了整身上不存在的褶皺，有些裝模作樣地說：「歡迎回來，親愛的哥哥！」

說完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

「咳……」似乎感覺自己被忽略地太久，達西走上前去。

有些人彷彿天生就是為關注而生的，他一步一步走近，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在場所有女性的心跳上，他走得不慢，所以讓好多心跳也漸漸快了起來。

賓利不動聲色地向前邁了一步，還衝著達西擠眉弄眼了一番。

「路易莎，這位就是我常和你們說的，來自德比郡的菲茲威廉達西先生。」賓利斂了笑，有些讓人不習慣地彬彬有禮：「菲茲威廉，這兩位是我的妹妹。」

「久仰大名，達西先生。」路易莎賓利不知道自己哥哥在搞什麼鬼，但她是不會讓自家人在來自德比郡的尊貴客人面前失禮的，不顧眉毛扭曲的賓利，將被他完全擋住的妹妹拉了出來向貴客行屈膝禮。

達西這才仔細看了一眼這位被好友天天掛在嘴邊的卡洛琳小姐。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這位卡洛琳小姐並不是什麼會讓人目不轉睛的美人。

賓利一家都長得不錯，所以這位小姐在美貌的姐姐身邊，就顯得有些太平凡了。

她身材過於嬌小，甚至不如自己還不足十四歲的妹妹喬治安娜高挑，臉頰弧度太柔和了不夠立體，眼睛也是太大太圓了，讓她看起來格外孩子氣，沒有賓利家的高鼻深目五官深刻，小巧的鼻尖微翹，嘴唇也是小小一點水紅色，有些寡淡。她的頭髮不是金色的，而是一種溫和的火紅色，只簡單地高高束在腦後——這個髮型看起來不倫不類的，身上的裙子也不是時下流行的能露出美麗鎖骨的款式，反而像是保守的東方人的交領，高高地束縛著她修長的頸項。

但值得一提的是，她行屈膝禮的姿態非常優雅，哪怕再挑剔的人都不能說這不是一位被教養的很好的淑女，和之前她撲到查爾斯身上的樣子大相徑庭。

這時候達西聽到了她的聲音，非常柔嫩的嗓音，和她整個人給他的感覺一樣，像個孩子。可是沒有了歡快的情緒，那音調輕飄飄的像是敷衍。

「你好，達西先生。」

「你好，卡洛琳小姐。」達西頓了一下：「要知道，我一直很期待見到你。」

這明明是有些輕佻的話，賓利先生和卡洛琳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前者是有些痛心疾首地、像是被背叛了一樣……後者的眼神就很值得玩味了，她那因為受到驚嚇而突然睜大的眼睛，令他印象深刻——他不知道在自己刻意地接近時，會有女士露出這樣的表情，因為哪怕是他一直冷著臉明確表達出生人勿進的態度時，都嚇不住所有未婚姑娘的殷勤。

這種感覺，還真是……新奇。

相比他們二人的反應，路易莎就淡定多了。畢竟達西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顯得那麼誠懇。

「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廳，這真是太失禮了。不知道您願不願意來客廳喝杯熱茶？」路易莎帶著得體的微笑，達西從善如流地彎起手臂：「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