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卡洛琳看著手裡的兩封信，當真是瞠目結舌，對莉迪亞的腦迴路再次五體投地——貝內特家不過是小康家庭的鄉紳罷了，究竟是怎麼把莉迪亞養成這樣財大氣粗的千金小姐脾氣的？

達西先生此時也在倫敦，他讓人送來的信里內容倒是很簡單，只說他們已經找到了莉迪亞，也提到莉迪亞想在倫敦結婚的心愿，然後達西先生優雅的字體接著寫道：「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可以資助貝內特小姐在倫敦的所有花銷，自然也包括婚禮的花費，這樣一來，她回家后就無法對貝內特家的聲譽產生任何影響了。但我還有另一個建議，如果你能說服貝內特家的人來倫敦將貝內特小姐與她的未婚夫一齊帶回去，在朗博恩再籌備婚事，女婿的優劣好壞是對比出來的，我相信貝內特夫人一定會漸漸肯定簡小姐的眼光。」

卡洛琳看到這兒差點沒笑出來，她從來不知道，達西先生也是這樣壞心眼的……好在貝內特先生已經去倫敦了，簡很有信心，想必過一陣她就能收到貝內特家在朗博恩舉辦婚禮的請柬了吧？

果然不出簡所料，貝內特先生幾天後就把他的女兒和准女婿帶回來了，莉迪亞顯得很不高興，沒有新嫁娘的頭銜，她這次歸家就狼狽了許多，全家上下也只有一個貝內特夫人是真正歡呼雀躍的，還有凱瑟琳有點羨慕莉迪亞在倫敦玩了一圈罷了。

丹尼實在不是個壞人，和威克姆比起來，他就像只小白兔，連莉迪亞都能捏住他的耳朵就可見一斑了。

讓人意外的是貝內特夫人竟很歡迎他，哪怕他一窮二白，還因為擅自離開駐軍，恐怕連軍官的紅外套都要丟了，貝內特夫人都只是略略惋惜而已。

簡脾氣再好，對於母親如此的差別待遇，她還是冷了臉，之後貝內特夫人興緻勃勃地開始替女兒張羅婚事，簡都稱病不出，伊麗莎白第一次見到她這麼任性，有些新奇又有些擔心，也守在她身邊。沒了兩個能幹的大女兒相助，貝內特夫人真是處處碰壁，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沒錢又不機靈幫不上忙的丹尼也有些不順眼了，莉迪亞還要求這要求那的，讓最寵她的貝內特夫人都有些窩火。

這期間身為牧師的安東尼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他主動伸出援手，幫貝內特夫人搞定了教堂方面的麻煩，又在婚禮繁瑣的細節布置上提出了許多好的意見，讓焦頭爛額的貝內特夫人感動極了，對他的好感也蹭蹭地往上漲。何況安東尼先生是有長相有房有鐵飯碗的男人，如今沒了紅制服的丹尼和他比起來就像是三無產品，看著看著，貝內特夫人都開始不滿起來。

她終於忍不住去和貝內特先生聊了一下，覺得不能把莉迪亞嫁給這樣的人，但貝內特先生卻非常堅決：「他們必須結婚！而且結婚後，莉迪亞就與丹尼回他家去，丹尼家裡還有父母和姐妹，你不用擔心他們沒有房子住。」貝內特先生真的已經受夠她這個惹是生非的小女兒了。

貝內特夫人如何能接受女兒遠嫁還是低嫁的結果，她跑到莉迪亞那裡哄女兒，希望她能反悔，但丹尼哄女孩還是有一套的，他也是真的很喜歡莉迪亞，早就給兩人的未來描繪了一幅很美妙的藍圖，莉迪亞又哪裡會聽母親的話？

終於，他們二人的婚禮還是如期而至。

簡的病自然好了，在安東尼隔一天一次的探望下，什麼不愉快都沒了。婚禮這一日，貝內特家的四姐妹都裝扮一新，伴著新娘妝的莉迪亞來到了婚禮現場。

總是和家人不在一個頻道的貝內特夫人此時也什麼都改變不了了，雖然她現在看相貌平平的丹尼很不順眼，但一溜五個漂亮女兒站在一起，備受矚目，她那顆特別容易滿足的心又把不愉快都忘掉了。

莉迪亞的婚禮還是很隆重的，平日與貝內特家相交的家庭基本上都來了，在安東尼的幫助下，婚禮也是井井有條，貝內特夫人被人讚譽連連，面上有光，然後在旁人狀似無意地誇讚簡與安東尼先生是天作之合時，她也終於覺得，果然是這麼回事！

卡洛琳從貝內特夫人的高談闊論旁走過後，終於舒心地笑了起來。

「我是真的沒有發現，你還有替人牽紅線的興緻。」挺著肚子的路易莎好笑地搖了搖頭。

卡洛琳小心地扶著姐姐，臉上有點小得意：「我只是不忍心簡難過而已，何況這實在是一樁好姻緣，不是么？」

「你這麼貼心，總關心別人的終身大事，為什麼不體貼體貼達西先生，他為了你朋友的事東奔西跑的，別到時候簡小姐都結婚了，你卻還吊著他……達西先生已經快二十七歲了，家裡還沒個女主人，唉，我真是替他著急。」

路易莎的話成功地讓卡洛琳的腦袋低低低到了塵埃里，她最近是越來越心虛了，尤其是達西先生對她越來越溫柔，簡直是有求必應、柔情似水，而且為了騰出時間陪她，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可前段時間卻因為自己任性地求他幫忙找莉迪亞，他又東奔西走的。

卡洛琳不禁想起他最後去倫敦找莉迪亞的前一晚，達西先生抱著自己，呼吸滾燙地吹在頭頂，他聲音沙啞動情，又溫情脈脈，讓她沒有半分不安。

「真不想離開……離開內瑟菲爾德。」他如此說道。

卡洛琳知道他原本想說的是，不想離開她。

「卡洛琳！」

她想的有些出神，路易莎拍了她一下，卡洛琳才回過神來，睜著迷茫的眼睛看向姐姐，路易莎對她這個模樣真是有些無奈：「你是現在同我們回去呢還是再待一會兒？今天晚飯前，查爾斯和達西先生肯定都能趕回來，你別回去太晚。」

見妹妹果然說要再留一會兒，路易莎就挽著丈夫的手先坐馬車回去了。

卡洛琳拍了拍臉頰，把自己心裡的小愧疚心虛還有一股莫名的熱切都壓了下去，才整了整神色，露出笑容走到簡身邊。

婚禮結束后，她又和貝內特姐妹幾個聊了一陣，回家時已經是日頭西斜，從馬車上下來她才覺得自己竟有點疲憊感了。揉著脖頸走進客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風一樣的女子抱住了，卡洛琳被撞的踉蹌了一下，耳邊已經傳來女孩子清脆的笑聲。

「好啊，卡洛琳，知道我來，你居然不在家等我？」

「辛西婭！」卡洛琳有些獃獃的念道：「你不是回家了么？」

辛西婭還沒說話，喬治安娜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下卡洛琳更驚訝了：「喬治安娜，你怎麼來了？最近不上課了么？」

喬治安娜秀氣地笑了笑：「我想你和哥哥了，而且路易莎小姐又有了身孕，怎麼都應該來看望的。」

辛西婭這時也不再八爪魚似的抱著卡洛琳，她滿臉興奮，原本就大的眼睛更是睜得圓滾滾的，特驚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一個婚禮何必看這麼久，反正你也是要當新娘子的人了，達西先生一定會讓你成為最美的新娘。」

「辛西婭小姐……」像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話驚倒了，喬治安娜提醒似的叫了她一聲，可是辛西婭完全不知道喬治安娜是在提醒自己，她有些疑惑地扭頭看了小姑娘一眼，像在問『怎麼了』，然後又重新回頭來數落卡洛琳：「你居然要結婚了才告訴我，害我一路緊趕慢趕，就怕趕不上你的婚禮！快說說，你準備怎麼補償我？」

喬治安娜在後面都快急出汗了，她真的沒想到辛西婭完全不清楚狀況，婚禮的事哥哥只是獨自籌備著，還沒有和卡洛琳說，喬治安娜猜他是想給卡洛琳一個驚喜，但又覺得不只是這樣……

「卡洛琳，哥哥去接你了，你沒有遇到他么？要不要出去看看，你們恐怕是走岔了……」

喬治安娜語速很快，霹靂巴拉地說了一通，想把話題岔開，又想把卡洛琳和辛西婭分開，她好同對方說說現在的情況，省得壞了哥哥的事兒。

卡洛琳已經從之前的一頭霧水變成了滿腹狐疑，她心中冒出個念頭，想相信又不太敢相信。辛西婭和喬治安娜都被接來了，自己提前完全不知情，辛西婭還說了這麼一通話，看來達西先生一定有事瞞著自己，恐怕還是那件大事。但奇異的，她竟不覺得生氣，心跳有些加速，好像有一些喜悅的泡泡咕嘟咕嘟在醞釀著要冒上來。

卡洛琳面無表情的，若有所思的樣子讓喬治安娜緊張壞了，然後她看到那個一向鎮定自若偉岸如山的男人大步走近，他額頭有些汗水，這是很罕見的，神色也不如過去那般平靜，喬治安娜太熟悉自己的哥哥，所以對他的這些微狼狽也感到訝異不已。

「達西先生？您回來的正好，我方還在問卡洛琳呢，你們二人的事捂的這麼嚴，我險些就要錯過婚……」辛西婭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第一次看到達西先生如此緊張的神色，她都有點被嚇到了。

心頭的那些不安預感終於還是變成了真的，想到剛才遇到查爾斯時他嘴角的那抹壞笑，達西真的恨不得和他決鬥。

很明顯，辛西婭小姐被查爾斯誤導了，查爾斯也完全沒有向她說明，婚禮的具體情況卡洛琳還不知情……

達西覺得自己此刻真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尤其卡洛琳還轉過來，定定地看著他。他張了張嘴，還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是說因為你對結婚還有些排斥，所以我安排這一切並沒有告訴你？還是說我理解你年紀還小，但我卻想在下一天下一刻下一秒就娶到你？

他腦袋裡冒出無數個念頭，那樣鎮定自若的人，竟顯得有些無措般站在她面前。

且不說卡洛琳這次真的沒有什麼氣，哪怕就是真的氣他自作主張，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捨不得和他慪氣了。

「辛西婭與喬治安娜是來參加婚禮的？」

達西：「……」

「你是剛從教堂回來么？」卡洛琳歪頭看著他：「將為你證婚的教堂？」

一滴汗從他的額角滑下來，看的卡洛琳皺了皺眉。

達西也不知道她是因為心疼才皺眉，於是更慌張了。

「我原本想著，你一定是希望在德比郡舉辦婚禮的，所以最好是春暖花開以後，天氣暖了，凱瑟琳夫人和安妮小姐便於遠行，路易莎和寶寶也可以乘車前往……」

卡洛琳話還沒說完，辛西婭已經誇張地搖頭：「天哪，那還不得把達西先生急……哎喲！」

腰上軟肉被人不客氣地擰了一把，辛西婭有些委屈地噘嘴把罪魁禍首望著，卡洛琳卻根本不理這個惹禍精。

達西先生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雖然依然面無表情的樣子，沉凝冷肅，但如果是熟悉的人，就能發現他目光中的忐忑，還有屏著越來越長的呼吸。

卡洛琳走近他一步，慢慢把手放在他手心裡，感受到他身體不受控制地震了一下，她心裡又好笑又酸軟，終於靠到他身前抬頭嗔怪道：「如果按我想的，確是有些久了，可某人卻一直不吭聲，我還以為沒人著急呢……」

她的話像縹緲著，從他耳邊過了一遍，然後達西慢半拍地看向她的眼睛，眼中也漸漸多了些不可置信的狂喜。

卡洛琳這時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為什麼每次都有種是她在求婚的即視感啊……這言情言的歪了吧！

「哥哥！」喬治安娜已經感情豐富地熱淚盈眶了，她是最清楚自家哥哥坎坷婚事的人。

達西此時最想做的就是把眼前的磨人精狠狠的抱住，再這樣那樣，可惜自家妹妹就在跟前，還有看熱鬧一樣興奮的辛西婭，他只能端著一張冷臉『嗯』了一聲道：「日子定在十一月二十日。」

沒想到，自己竟是最後一個知道婚期的……

卡洛琳此時又有點想使小性子，可之前又充了大方，不好這麼快變臉，忍了又忍，只能抬手想在他身上也擰一把，卻被達西明察秋毫地一把捉了手，握著不放了。

「喬治安娜，你和辛西婭小姐都趕路一天，恐怕也累了，不如回房間休息片刻？」

雖是問句，但喬治安娜卻是秒懂地決定無條件執行，她點頭如搗蒜，還順便拉走了一肚子壞水想當電燈泡的辛西婭。

直到聽見『貼心小可愛』喬治安娜將客廳的門咚地關上了，卡洛琳後知後覺地察覺了不妙，也是怪她有些得意忘形，因為達西先生成了那個犯錯誤的人，就放鬆了警惕。

此時她反應過來，臉就騰地紅了，人也想往後跑，手卻還被人攥著。她色厲內荏地皺著鼻子瞪著他想把手甩掉，可下一秒就被攔腰抱了起來。

男人呼吸綿長，又讓人敏感地覺得危險。她嘴都有些顫抖，說話聲音自然軟了：「會有、有人進來……」一說完，自己都想撓她一爪子！

達西卻是穩穩的、緩緩地走了幾步，她後背抵在門上，微涼的觸感讓手指尖都顫了一下。

「你答應了，嫁給我。」

他聲音沉沉，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原本他還想著怎麼說服她哄她，甚至要無賴般拿出前段時間在書房裡她糊裡糊塗答應的那句『不自作主張，萬事聽他的』，可她主動答應了，達西簡直像是被奇迹砸中一樣狂喜。

懷裡的人嬌嬌軟軟的，垂著眼睛不敢看他，臉紅的像是要燒起來，咬著嘴唇不知所措的可憐模樣。他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探身壓過去。

「這樣就沒人能進來了……」他聲音呢喃，終於成了斷續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