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人間陰間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青銅聖劍，還有那曾驚鴻一瞥，卻幫了自己大忙，之後便杳無蹤跡，瘦削如乾屍般的人影，吳明的目光，不由突然又想恍惚。
那還是十幾二十年前，那段顛沛流離，不得不四處逃亡，躲避眾聖殿追捕的日子。
曾經早已忘卻，實則壓抑在心底，不願記起的一個個名字，還有那想要忘卻的一個個人影，此時卻是紛至沓來，湧上心頭。
吳明心志何其堅毅，恍惚剎那，便既回神。
當年東海畔，外叔公陸九淵劍壓眾半聖，一時威勢無兩，這位更是橫空出世，劍劈洛家半聖，才保得他安然入了東海。
嚦！
一時穿雲裂石，彷如金鐵交鳴般的長嘯響起，卻見一蓬有如烏雲，足有千丈大小的鐵黑色的光影自山峰中飛騰而起。
鐵翼玄鷹，也算是當年幽峽嶺中，吳明留下的一個獨苗，本著萬事不可做絕，還給這小傢伙留下了一點機緣。
玄鷹繞空盤旋，銳利的眸子打量著吳明，一時沒有靠近。
其脖頸下，似乎帶著一塊炫金色的玉石墜子，發出蒙蒙寶光，隔絕了漫天陰氣，才能讓它以血肉之軀，在幽冥域中存活至今。
吳明微微頷首，隨手一點，空間之門洞開，玄鷹便毫無抵抗的被收入星戒之中。
「大風……」
那無面兇屍驀地高舉青銅聖劍，發出無聲吶喊，無數戰魂齊聲高喝，聲震雲霄，激蕩蒼穹。
「有勞了！」
吳明俯身一禮，深深看了眼無面兇屍，目光在青銅聖劍上逗留了剎那，便既抖手灑下無垠流光，化作陣旗和陣盤，沒入下方山林之中。
無面兇屍和戰魂仿若未覺，似乎本就應該如此，一個個默默注視著吳明施為。
直至，大陣成型，匯聚無量量陰氣。
完成之後，吳明再次施禮，便既化光而去。
青銅聖劍雖是吳家之物，卻也是兵家一件至寶，即便取來，於他而言，作用也不是太大。
留在此地，還能鎮壓一方氣運，那無面兇屍也不知是如何修鍊的，如今竟是一尊聖境大能，氣息更是頗為不凡，遠在尋常同階之上。
雖然能感覺的出，這無面兇屍多半與吳家有不淺的關係，但吳明現在也沒多少時間，留在敘舊和打探消息上了。
離開了此地，吳明馬不停蹄，很快便到了第五處所在。
不同之前的是，當到達目的地，首先映入眼帘的，並非是一片荒蕪陰冷，也無多少腥臭，反而是一片佔地足有百里大小，蒼翠欲滴的山林。
若非周遭依舊是荒涼如末日，天際黑壓壓，陰雲滾滾，都彷彿來錯了地方。
最離奇的是，山林正中，一處斷崖之上，赫然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內里種著竹蘭秋菊，煞是喜人。
吳明緊繃的面容上，不由浮起一抹笑意，化光落在了小院外，整理了下衣衫，就要去敲門。
嘎吱！
還未等手觸及院門，只聽嘎吱一聲輕響，院門自行打開，露出一道身形頎長，穿著儒衫，約莫四十歲許，面容俊偉，卻不失儒雅的白面長須中年男子。
「孫兒拜見外叔公！」
看到此人，吳明撩起衣擺，肅容跪地。
此人，赫然是已經在多年前，便隕落於幽峽嶺的陸九淵！
「哈哈！」
陸九淵欣慰大笑，未等吳明跪倒，便既雙手攙住吳明，上下打量一番，連連點頭，老懷大慰笑道，「好好，我是真沒想到，你會來的如此之快！」
「這些年……」
吳明目光微微泛紅，聲音都哽咽了幾分。
沒人比他更清楚，陸九淵能夠出現在這裡，到底付出了何等代價，捨棄了多麼重要的東西。
「哈哈，咱爺倆就不需要說這些客套話了，來來來！」
陸九淵爽朗一笑，連連擺手，拉著吳明來到院中，「你看看，外叔公我，可沒遭罪，只是比在人間冷清了些罷了！」
放眼望去，除了常見的竹蘭秋菊外，還有各種普通花草，葡萄酒下有著一方石桌，其上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的刻著棋盤。
棋盤上黑白棋子涇渭分明，兩個棋罐分置兩邊，還有一側書卷翻開，看的出來，陸九淵在此，閑暇時就是看出和自己下棋解悶了！
吳明卻是笑不出來。
雖然如今的陸九淵看似還活著，實則是真的死了一回，現在不過是以陰魂出現罷了。
只不過，到底是聖境大能，即便是瞞天過海，暗度陳倉，來到了幽冥域，重新修鍊成了聖境陰靈，可失去了肉身就是失去了肉身。
「不要多想，我當年是自願來此，可不是你小子求我來的！」
陸九淵似有所感，撩衣坐下，隨意點指對面道，「嘗嘗吧，這可是人間不曾有的靈茶，試試有何不同！」
吳明收束心態，也不客氣，當即落座，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贊道：「好茶，清神潤魂，絕非凡品，外叔公的品味，是一點沒落下啊！」
「哼，臭小子竟然埋汰起老夫了，難道在你眼裡，你外叔公我就是那等奢遮之輩不成？」
陸九淵佯怒，笑罵道。
「孫兒不敢！」
吳明連忙告饒，伏低做小。
「哈哈哈！」
陸九淵爽朗大笑，嗖忽斂去，正色道，「既然你來到此間，人間之事，可安排妥當了？」
「外叔公放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吳明沉聲道。
「你有信心便好，但外叔公還是要多囑咐你兩句！」
陸九淵點點頭道。
「孫兒洗耳恭聽！」
吳明正色道。
「我來到此間二十多年，仗著聖境的底子，才能在短短時間內，鞏固聖魂，成就如今的陰靈聖體！」
陸九淵抿了口茶，做回憶狀，「期間，也曾與此間陰靈搏殺，奪其修鍊之法的同時，得到了不少有關此間的隱秘。
不出意外的話，上面那位，可是清醒的很，你弄出這般大動靜，很難瞞得過它。」
說著，面色肅然的指了指天上！
「不瞞外叔公，那位的本事，早在多年前，我就領教過了！」
吳明目中寒芒一閃，斜睨著蒼穹，森然道，「生死大仇，本就是天地間最難化解的因果，這次也容不得它撒野。
更何況，它雖然很強，但我也不是沒有準備，夠它喝一壺的了！」
「好，你有信心便好！」
陸九淵點點頭，沒有細問吳明準備了什麼方法應對，接著將一塊青灰色玉牌放在桌上道，「這些年來，我也沒有閑著，便搜集了點東西，結合當年你跟我說的設想，做了些總結。
你且看看，是否有疏漏，兩相結合，多小心些，終歸是好的。」
「外叔公有心了！」
吳明心下微暖，抓起玉牌，仔細查看一番后，目中精芒一閃道，「好傢夥，多虧外叔公準備的充分，否則的話，孫兒還真可能一時大意，讓此行憑白多出幾分周遭。」
「怎麼？」
陸九淵目中精芒一閃，面色微變，竟是有些失態。
這也難怪，為了此間之事，他可是連肉身都捨棄，詐死遁魂，以不入輪迴，再也難以成人為代價，容不得他不小心謹慎。
也正是因此，雖然知道自己這侄外孫聰明絕頂，智計過人，必然會做好萬全準備，可依舊是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若是稍有差池，他道消神滅倒算不得什麼，關鍵在於，人族損失不起啊！
「外叔公有所不知，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此間必然有一尊混沌魔神，神融天地！」
吳明摩挲著玉牌，神色凝重道，「若是在關鍵時刻，這傢伙跑出來搗亂，雖然不至於讓我的布局功虧一簣，卻也會手忙腳亂，造成不小的損失。」
「還有這樣的事？」
陸九淵驚詫不已。
雖然生前他是名滿天下臨淵先生不假，可到底只是半聖，臨死才突破聖境，知道的隱秘不算太多。
好在姜還是老的辣，收集了諸多有關幽冥域的隱秘，讓吳明從中推斷出了有用的線索。
「嗯！」
吳明點點頭，笑道，「不過，既然知道了這麼個傢伙隱藏於此，就留不得它了，屆時只要稍作準備，保准讓它道消神滅，化為此間的資糧，為轉化此間為陰間，平添三分助力。」
「好，你有信心便好！」
見吳明說的言之鑿鑿，陸九淵當然看的出來，這並非是自負，而是真正的自信，臉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曾經，需要他百般算計，甚至舍了老臉，才能照拂的小傢伙，終於長大，而且成了參天大樹，乃至整個人族的頂樑柱！
「外叔公，有件事……」
吳明略一猶豫，還是將范師的事情說了出來。
「哎！」
陸九淵愣怔良久，起身向天三拜九叩，這才重新落座，面色複雜中帶著落寞道，「老師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他老人家一輩子費盡心思，就是為保我人族傳承不絕。
能夠在死前，得知我人族大興，必然能含笑九泉，不枉此生！」
「外叔公放心，范師畢竟有大功於我人族，待得陰間之事成功，孫兒定當親自護持他老人家轉世投胎！」
吳明正色道。
「哼，我還不知道你小子打什麼主意？」
陸九淵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板著臉道，「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我還老到動彈不了，哪還需要你？」
「哈，外叔公教訓的是，孫兒去也！」
吳明打了個哈哈，一溜煙化光而去，隨手撒下了億萬流光，沒入山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