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染指
腐屍、藤蔓……
屋中安神香燃斷又添了幾次,屋中人仍坐在書案前,手捏狼毫,卻遲遲不下筆。
「老爺!老爺!」
嘎噠,筆折斷的聲音清脆。身邊白鬍管事忙將斷筆拿到一邊。
王成急匆匆跑入書房,來不及行禮便道:
「查出來了,那物名『押不蘆』,用人屍做養料,長成之後碾沫泡水能散出的味道能麻痹人的心智,若是服下,若是服下……能死人!」
香染入鼻,稍稍凝神。
「退下吧。」齊元道。
「是!」
「安順。」齊元偏頭,揉了揉眉頭。
安順向前半步,附身道:「晴兒生前曾與方嬤嬤有所爭執,便是日子沒過多長晴兒便被方嬤嬤派去了莊子,屬下查到晴兒人,並不在莊子,那井中之人怕就是那姑娘。
原那姜媽就是怕事兒之人,得知井中異樣卻愚昧無知,才讓有心之人趁機鑽了空子。」
「姜媽在齊府幹了多少年了?」齊元問道。
安順答:「整二十年,自是府邸建好來的第一批下仆。」
「將所有知情未上報者都送去莊子吧,以後若是再有人隱瞞府中異事,杖斃處理。」他又道:
「撥些銀子給晴兒家人。」
晴兒奴籍還在齊家,若是無故死了,一條賤命而已並不會引起太大波瀾。安順頓了下才道:
「是。方嬤嬤已經被王成抓去了柴房。」
「繼續查此毒物為何出現在本官府邸。」齊元起身負手,便往房外走去。他總覺得此事不會太過簡單。
安順忙從一旁拿出氅衣為齊元罩上。
深秋入冬的夜色如墨暈染在池中,勾月嵌在天頭,又從天邊鋪一層銀白,齊府被籠罩的有些朦朧。
從庭院兒東頭拐角走出幾個人,一高一矮身邊跟著幾個眼熟的、又眼生的下仆。
齊元停了步子望著她們,忽地眸子閃過一絲亮光。
「大人,鎮國將軍府的三小姐今日來府中尋少奶奶。」安順道。
齊元認出了陳嬌,片刻莫贈便行到他面前福了福身子,
「爹爹。」
陳嬌抱拳,「齊大人!」
她聲音鏗鏘有力,神采奕奕。莫不是有什麼喜事讓她如此高興?
「時間不大早,郡主就別送了,陳嬌先行告退!」說著便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身後跟著的幾個送行的婢女差點兒沒跟上。
「咳!」莫贈持帕捂嘴,陳嬌僵了下身子,步履緩下。
莫贈見了,便又福了福身,便與齊元錯開回了自己的院子。
齊元壓抑的心漸漸雲撥陰散,見莫贈同陳嬌關係不錯,站在院兒中遠遠看去莫贈離去的背影,齊元低聲道:
「安順,你說宴桑臨走將他閨女留給我,是福還是禍?」
安順聽罷睜大雙眼,身為齊元心腹從少時便見齊元與莫宴桑的關係如何,他忙回道:
「郡主進府不足十日便發覺井中有異,而此時又與鎮國將軍府三小姐交好,鎮國老將軍身體每況愈下,外人僅看鎮國將軍府僅靠陳大公子一人撐著,實則陳家除了陳七公子一個不成器的,其他都有用處。
可現如今唯徐太后將目光盯在了將軍府,若是趁機幫襯將軍府,以後陳老將軍必忘不了您的恩情。」
齊元站在院兒中許久,夜色染了齊元的面色,壓的看不清表情,
「那便多讓小贈同陳家走動罷。」
……
……
莫贈回了屋子,問緣江晴兒的身世,緣江拍打鋪好被子,道:
「晴兒姑娘僅有個哥哥在通順堂上學,父母半道兒染了病都沒了……她哥哥平日里賣些字畫補貼家用,但還是晴兒一人強強撐著。聽院兒中老媽媽們說,方嬤嬤那個兒子瞧上了叫晴兒的婢女,可是那個晴兒不願意,還聽人說晴兒經常被方嬤嬤關進柴房,然後,然後……」
也是通順堂學生?
「說下去。」
莫贈瞧了她一眼,緣江身體本來就白,此刻一層粉紅染到耳朵根兒,她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廚房的人說,方嬤嬤的兒子偷偷溜到柴房,把人家姑娘染指了……」
「然後那姑娘當夜投井死了。」
莫贈一驚,一個嬤嬤便在齊府為非作歹,身邊還跟著其他老媽子一起掩蓋這骯髒的事情。
不知齊府到底多久沒有人好好打理過了,又不知有多少欲蓋彌彰的事情悄無聲息的就消失了。
莫贈收回心思,又想到今日陳嬌跟著莫贈回齊府,非要讓莫贈教她茶藝,美名其曰學茶靜心思,將來嫁人了好收回性子。
只是不知是誰將這大將軍的心收了回來,莫贈一問,陳嬌便嘿嘿傻笑,再問,陳嬌仍舊嘿嘿傻笑。
莫贈終不問了,只要陳嬌開心那便好。
文祥院幾日陳嬌日日黏著莫贈,縱使魏鳳雙她們嘴癢了想要刺一下莫贈,只要他們看到陳嬌便安安穩穩憋紅著臉不去打擾她們。
一日晌午,莫贈與陳嬌姐弟三人正在公廚用飯,終是陳冀文又忍不住道:
「小郡主,曾答應我的事後天別忘了啊。」
莫贈持筷子夾了坨米放在口中,不緊不慢嚼完才道:「我何時答應過你?」
陳冀文挑眉,礙於兩個姐姐在這裡便不再問,攪著筷子將腳踩在了凳上。
「莫贈不答應的事兒,你就別整日攆著人家問!她一婦道斯文人家怎麼跟你這種不學無術的人攪合在一起的?」她那日見陳冀文在癮慶樓,身邊跟著個小姑娘。
原本在北上收到家信多多少少知道陳冀文有多野,想來那個小姑娘又不知從何勾搭的好人家的閨女。
誰知後來見了莫贈,了解過後才知道自家七弟不成器的跟在人家屁股後頭,整天讓人家鬥茶。
癮慶樓一見也是非要拉著人家逃課。
鬥鬥斗!斗什麼斗!
好好一姑娘跟著陳冀文混都混皮了!
陳冀文撇撇嘴,「你們都被莫贈這番斯文的模樣騙了,我可是聽說她曾隨親王爺下鄉走南闖北。」
陳嬌又欲反駁,莫贈卻接話道:
「陳七說的是。」
見陳冀文頭仰的老高,陳嬌啪一聲兒拍到他頭頂,壓去了他的氣焰。
「郡主可在鄉下摸過魚?」一直不說話的陳芳突然開口,莫贈點點頭。
陳嬌一聽來了興緻,「可爬過樹?」
「爬樹摘過野果子。」
陳嬌更激動了,「京中一群迂腐文禮小姐,她們都不懂這些多有意思!」
莫贈低頭隱去一絲落寞,「爹爹曾帶莫贈走馬行南北,見了許多他鄉的意外景色。」
「都見過什麼意外的?說來聽聽?」陳嬌頗為好奇道。
莫贈一怔,緩緩道:「曾見過大漠長河、江南纖柔,也曾見過山巔險阻、東海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