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溜達
翌日清晨,齊元一早去了衙門。
安順在莫贈門前守著,緣江正環抱著打好熱水的銀盆方進院子,看到院中人嚇了一跳。
待看清是誰時,緣江才走近行禮,
「安管事。」
「你來了。」
安順斂眉盯著她懷中還散著白霧的銀盆,萬年不變的僵硬五官竟然帶絲微笑。
緣江立馬低眉道:「天還早少奶奶應該還沒醒,您若有何囑託,可否同緣江一講?等少奶奶醒了奴婢便立馬告知。」
「呃,也沒什麼大事兒,老爺疼惜少奶奶,近日上學苦了她,便向文祥請了事假。若是在府中呆著煩悶,可讓王成帶著你們在汴京城溜達溜達,解解悶兒。」安順答道。
緣江又行了禮,他便離去了。
緣江不太明白安順的意思,疑惑的輕輕推門,思忖中被屋中移東西的聲音引去了心思,她忙抬頭望去。
正見莫贈放下圓杌踩上去就要扔白衿,嚇得緣江扔了銀盆抱住莫贈的腿就是一陣哭喊,
「少奶奶!你不要想不開啊!」
莫贈執意要扔上房梁,緣江抱的更緊了。莫不是少奶奶因為煩悶想不開?昨日就見她苦悶不堪!
「哭甚!莫要引來別人!」莫贈攥緊拳頭,收起白衿跳了下來。
門大開著,才走不遠的安順聽到動靜又折回來,正瞧見緣江蹲坐在地上抱住莫贈雙腿,她本白皙的皮膚從面上紅到了脖子根兒,彷彿受到了無比巨大的打擊。
安順連問道:「少奶奶,發生了何事?」
莫贈瞥了他一眼,扶起嚇得如同爛泥的緣江道:
「無事,方才緣江不小心翻了盆,怕熱水燙傷我的腳便連忙抱住了我,下去吧。」
安順抬眼看莫贈時意又躊躇,但仍稱是。
院中重新安靜下來,只留一主一仆。
緣江哭紅了眼睛,莫贈坐在圓杌上幽幽道:
「害怕嗎?」
緣江一愣,後背浸出冷汗。
「少,少奶奶?」
莫贈將白衿束在腰上系好,瞧著地上的盆安靜道,「去重新打一盆。」
彷彿方才扔白衿的,不是她。
緣江身子僵到了極點,盆歪在梨花桌木腳邊,「滴答、滴答……」
「是……」
緣江掃了濕地,提了口氣,抱著盆消失在莫贈眼前。
莫贈嘆了口氣,攥緊的拳頭重新打開,一張紙條赫然出現在莫贈眼前,她將紙條扔進了爐子,望著火燃起,又如星炬滅了。
緣江為莫贈梳洗時,她一言不發。
莫贈將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她連忙嚇得跪了下來,
「少奶奶,緣江騙了您!」
莫贈盯著銅鏡,模糊的銅鏡中她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腦袋,低著不敢抬。
「緣江無父無母,方嬤嬤從奴人堂挑了奴婢,說是若將您的一舉一動全然告訴她,她便給奴婢十兩銀子,並幫助奴婢脫奴籍。奴婢從小在奴人堂長大,受盡了各類人的白眼與冷嘲熱諷,奴婢……」
她又想解釋,終是將唇生生咬破,「奴婢帶著目的接近您的,甘願受罰。」
末了,她喃喃道:「不要因為不爭氣的緣江,就要上吊……」
莫贈拿起梳子,輕輕梳著頭髮。她以為自己受打擊太大,身邊唯一親近的人也對她不忠……
昨夜三更,莫贈突然被人敲了窗子。
她被驚醒,又見窗前隱約有一人影。她不知齊府暗衛是否同樣保護著東院,便不敢輕舉妄動。
她警惕了一夜。
等那人影沒了,朦朧夜色微亮,有雞鳴聲、齊府有下仆做活時,她才推窗看了看院子。
那人影僅留下一張字條——緣江有異。
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斷不是莫贈這等年紀寫出來的字體。
又沒過多久,安順出現在了她的門前,同緣江說的話莫贈聽的一清二楚,安管事才走不遠,莫贈瞅准了時機才上演了方才的一幕。
緣江神情動作,關心到驚悚都不像是裝的。
她現在還在懷疑,是齊元差人送的紙條,還是另有其人?
今日齊元為莫贈請了假,又意為何?
她漸漸斂了心思,「起來吧,今後若是再有謊話瞞我,你可懂的下場如何?」
緣江怔忪了好久,突然喜極而泣,「是!是!緣江,緣江以為要被逐出齊府,我就知道少奶奶最疼我!」
莫贈無奈的搖搖頭,
「去婆子那裡領罰。」
緣江怔出了魂兒,連連稱是慌忙逃走。
用過早飯,以為緣江毛手毛腳被莫贈罰去了,便又和莫贈提了此事,順便說了將軍府差人送來口信,陳嬌今日不能來。
莫贈一聽便在府中待不住腳了。
她出了門,王成和明月仍舊跟著她們,三人換了便服,幾人裝扮就像普通富貴人家的小姐,身邊跟著隨從那般。
街上行人依舊熱鬧,車水馬龍繁華喧囂,莫贈不知為何在京中繞來繞去,繞到一氣派府邸面前停了腳——鎮國將軍府。
……
……
噼里啪啦一陣陣碎響從將軍府府中一屋中傳來。
門口站著的幾個精壯護衛面面相覷,瞪大了眼睛聽將軍耍女人脾氣。
「這都一天一夜了,將軍到底氣啥呢?」
一矮個子黑皮膚男人問道。
眾人又是搖頭。
昨日被罰在文祥門口站了半夜的伽章摸摸下巴,分析道:
「昨日見了軍師以後,咱將軍就這個樣子了,是不是軍師又說什麼刺激咱們將軍了?」
「不可能,將軍在軍師面前從來不敢大發脾氣,最多背地裡同我們哥兒幾個罵過他,吐過他畫像口水。」
那矮個子敦實男人仰頭道。
另一高個兒男人忙捂了他的嘴,「大程,少說點罷!」
大程嗚的一聲兒,那人嫌棄的收回手,將自己手心的唾沫抹在了大程肩膀上。
他一邊蹭一邊道:「你真特娘的噁心!又吐口水!」
大程卻瞪大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我忘了將軍記仇!」
在大程說完話后,屋裡沒了動靜,幾人又是眼神傳意,嚇得連忙跑出了院子。
「嘭」一聲房門被開,只見從屋中躥出一人飛身連踹幾人後背,快速的動作驚起一片灰塵。
幾人吃了個狗啃泥,大程疼的哎喲不斷,吐了幾口血水才緩過勁兒來。他難受極了,
「將軍……您,您這是……怎麼了?」
沒有迎來陳嬌回答,卻引來幾聲兒步履匆匆。
他悄悄睜眼,便從下到上看到一人黑靴灰長褂,負手一臉複雜的看著陳嬌離去的背影。
三人忙爬起來,一手搭腰下一手撐地,半跪地恭敬道:
「軍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