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看來是有人開車撞上了小狗,而其他人都視而不見,但碰巧經過的季琉璃,便多事地承擔下了救護的任務,說是救護,不過最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人,好像正是她。
「所以說,什麼貓狗的,最討厭了。」季琉璃還在對車窗外的隱形人碎碎念著,「一點生存能力都沒有,離開了伺主就什麼也辦不到!又黏人又脆弱還麻煩得要命,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就喜歡這種東西,又不能溝通,只會惹麻煩。」說著說著,她眼眶又紅了。
「依我看,他並沒有傷得那麼嚴重。」他一直透過後視鏡,看著她的側臉。
「不要說得那麼輕鬆,你又不是獸醫!」
「它不是還在頑強地呼吸嗎?如果真的嚴重到那種地步,大概早已經不行了,我沒有安慰你的意思,只是說出自己的看法。」
「真的?」她將信將疑,「可是有那麼多血……」
「是啊,所以我們又要準備超車了,坐好,不要再哭了。」
季琉璃心頭一緊,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她好像真的要命了,趕忙按住自己酸痛的雙頰,讓憤怒取代酸澀,「誰在哭了,早說過這是過敏,過敏!」
車子向右的晃動,她忙坐穩,怕咬到舌頭似地閉起嘴,這個傢伙,真的在若無其事地超車,還以為他一定是「安全第一」的那類人!
不對,航譽從來都不是那種人,那種形象只是錯覺而已,他其實是個危險的人呢,再認識不到這點的話,那一個月的日子就白搭了。
「真的只是過敏而已。」她坐穩,小聲地作最後一次強調。
是是是,只是過敏,她已經不知說過多少次了!航譽心頭鼓動,竟有些想笑,看她惱怒著又有點委屈地縮在後座,紅腫的眼睛有著不認輸的倔強,嘟起的嘴仍在無聲地為自己爭辯,這副慘樣該怎麼說呢?真是太可愛了。
他提起唇角,心中一片黑色的牆漆就那樣脫落了下來,為什麼不是她就不行?說到底,因為季琉璃是獨一無二的啊。
口中總是吐出惡毒的話,行為也可惡任性之極,多少次地把他逼到絕路,讓他氣到失去理智,但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能夠真心為別人的喜而喜、為別人的悲而悲,她的歡喜和悲傷都是那樣真實,才能那樣地將他吸引,讓他亦被感染。
她說不喜歡狗,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但她就那樣哭著跑了來,用奢侈的名牌外套包裹著那隻骯髒的野狗,忘記了自己有嚴重的過敏,甚至也忘記了他是她最不該找的人。
一時的開心到此為止,他鏡片下那雙銳利的眼始終盯著後座的季琉璃,但她也始終壓低了頭,讓他感覺出她的刻意,原來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呢。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說。
「不要。」
「為什麼要來找我?」吵雜的高速公路變得安靜起來,「一般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先去醫院嗎?聽你的話也不是不知道這點。」
「當然了,你真以為我是笨蛋啊。」她小聲反駁。
「那麼,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她那麼擔心那隻狗,卻沒有想到要去醫院,而是來到了唐家,而且明明來到了唐家,她要找的人卻不是唐明軒,而是那樣大聲地、急切地叫著他的名字。
季琉璃一時語塞,被他問得無話可說,她知道那個答案的,在種危機的情況下,她的大腦一片混亂,知道應該先去找獸醫的,又不曉得哪裡有獸醫院,她好怕因為自己那隻狗會死掉。
但那個時候,她能想到的只有航譽……
在心裡亂成一團的時侯,她只想到了他,好想見到他,光是想到見他一面,她就快要心痛得哭出來,像是被鬼上了身,不知怎的,車子已經向著他所在的地方開了過來,當她再有意識時,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可這種話她怎麼可能告訴他?說她來找他,是因為腦子裡只想到他,說只有他才能讓她安心……這樣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對他搖尾乞憐一般,是在說她多麼地需要他、多麼地渴望他,是在說她季琉璃其實是多麼的可悲。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難道他會告訴她「我好高興,退休后和我一起回家鄉過田園生活吧」,他當然不會這樣說,而且他會不會相信她的話還是一回事,也許這在他看來,又是一場低劣的誘惑遊戲。
如果再被他瞧不起,她真的會一蹶不振啊。
「琉璃?」
她把頭埋得更低了,「別那樣叫我,我跟你又沒多熟。」
她摀著額頭,看向窗外。
最近時常會作那個夢,那個撈金魚的夢……
「我只是在想,果然還是名車、寶石一類的東西和我比較搭吧,你不這樣認為嗎?什麼花草、動物的,和我搭配在一起,一定很可笑吧。」
「為什麼這麼說?」
「啊,你沒有否認!」
她笑了一下,守住她的尊嚴吧,那已經是最後的一道防線了!
「管家大人,我會來找你,原因不是很明顯的嗎?那是一種條件反射啊,最近我使喚的人就只有你而已,有事當然就只想交給你打發了。」
她對著後視鏡內的他,揚起嘴角,「要打比喻的話,就是用慣了的工具突然丟了,短期內無法適應。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請了新的管家,那傢伙雖然不夠機靈,但是很聽話,你就把這次的事,當作是在季家工作的延遲吧,要補給你工錢也可以的。」
她沒有露出馬腳吧,她的樣子夠冷靜,聲音也沒有抖,季琉璃的指節因握得太用力而泛白,但她沒有移開視線,嘴角掛著不屑的笑。
他只是使用期限被延長一點的工具,因為使得很順手就又拿來用了,這麼說來,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誇獎嗎?
「這樣啊。」
「怎樣,不信?」她揚起下巴。
「沒有不信,我想大概也是這樣,真是你的風格。」
想讓他這麼認為,但當他真的就這麼接受了,她還是生氣了!這就說明他一直把她看作是個只會使喚人的大小姐,「你又知道我是什麼風格了,總是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看了讓人討厭。」她賭起氣來,不再理他。
航譽開著車,她的一句氣話倒真的說到了重點,他們對彼此的了解都太少,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反駁她的話。
如果有一天,她願意讓他走進她的內心,而不再是他憑著胡亂的臆測去猜測她的本意,那樣他才有十足的信心,他才有足夠的資格大聲地反駁說:你並不是自己所說的那樣。
他很想對她說這句話,可那樣的話,又會被她說成是自以為是吧,他不是她的任何人,沒有說那種話的資格不是嗎?
車子到達最近的寵物醫院,醫生說那隻狗傷到了腿骨,需要動手術,季琉璃一直沉著臉,默默地等在外面,給其他客人造成了很大壓力。
從內心來說,他對那隻狗的死活並不是很關心,但每次看到她為什麼而煩惱著的樣子時,他總是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