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畫皮
?三狗子家的院子里,我大氣也不敢喘,眼睜睜看著面前不遠的「六嬸」,用一枚極粗的繡花針縫補著自己額頭前的皮。
姜七喜也沒有動,我有些詫異,姜七喜平時捉鬼時,總是先下手為強的。
不知隔了多久,「六嬸」終於停下了動作,垂下了扒在額前的手。一縷縷鮮紅的血跡,從她的額頭滲落,整個模樣極為詭異。
「姜七喜,動手啊!」我哽著喉嚨小聲喊道。
姜七喜淡淡看了我一眼,沒有答話。
「六嬸」尖叫著瞪了瞪姜七喜,迅速竄回屋頭裡,從桌上抄起一面鏡子,不斷抹著臉照著。
「這張皮兒髒了!」「六嬸」在屋頭厲叫道,隨後扭曲著身子快速又竄了出來,往姜七喜撲去。
這時,一聲「叮」響,「六嬸」如一隻蛤蟆伏地般,趴下身子避開。
我扭頭看去,發現馬曉婷不知何時躍了過來,正蹲在院子的牆頭,手裡還捏著兩枚閃著紅光的木釘子。
「簸箕道兒,我們一起誅了它!」馬曉婷沉聲道。
姜七喜點點頭。
先前我見過的白衣老頭,忽然出現在了「六嬸」身後,手裡捻著一張黃符籙,大喝一聲,將符籙往前按去。
「六嬸」警覺扭頭,伸出蒼白的手格住老頭兒按來的符籙。
老頭則不斷使上力氣,往前按去。
滋!
黃符籙貼到了「六嬸」身子上,激起灰煙。
「皮兒!我的皮兒!」六嬸咧開嘴怒叫,隨即又趴下身子迅速竄向了遠處。
「曉婷!拖住它!我開壇!」白衣老頭兒吼道。
馬曉婷聞言,又將手上的兩枚木釘打了過去。
啾啾!
「六嬸」忽然不再閃避,任由木釘刺入身子,又激起了陣陣白煙。
「它是畫皮,要蛻皮了!」姜七喜沉聲道。
果然,不遠處的「六嬸」仰頭嘶叫一聲,雙手扒在額前,用力一撕,居然將整張人皮蛻了下來。
露出一個血色模糊的肉身子,不斷淌著膿血,辨不清口鼻眼,發出嘶啞的叫聲。
「簸箕道,你的陰陽魚畫好了沒!」馬曉婷從身上又掏出幾枚木釘往前擲去,大喊道。
陰陽魚?
我垂頭看著地上,那枚姜七喜原先落下的小刀,小刀落地處,已經有泥土不斷起伏翻滾。
姜七喜雙手結勢,嬌喝一聲,往前衝去。
衝到六嬸面前,姜七喜從手上又落下一柄小刀,直直刺地。
「陰陽師刀!好手段!」不遠處正在起法作壇的白衣老頭見狀,喝了一聲。
我抬起頭,只覺得天色忽然黑壓壓地暗下。
「引雷了。」馬曉婷面色歡喜。
聽著馬曉婷的話,我往上看,果然黑壓壓的雲天之上,隱隱有雷光閃動。
白衣老頭鬚髮皆張,盤腿坐在地上,咬破手指畫著血符籙。
「厲鬼必誅!」白衣老頭吼道,從身後拔出一把道劍,錚錚而響。
三狗子蜷在我身前,瑟瑟發抖。
說實話,我也是極害怕,看著面前那個血肉模糊的人兒,跪在地上厲聲嘶叫。
姜七喜閉著眼,揚手指天,黑髮被風吹散,衣擺飄動。
那一刻的模樣,著實有些像仙子。
「劈啊!」馬曉婷喊道。
姜七喜揚著的手,往下用力一揮。
轟轟轟!
一道雷電,翻滾在雲天之上,卻遲遲沒有劈落。
我看見姜七喜嘴角溢出了血,睜眼時,雙目通紅,霎時,居然也有血絲從眼角溢出。
「姜七喜!」我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
姜七喜轉了轉頭,看著我,嘴巴做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
「不好,這厲鬼不簡單,被反噬了!」馬曉婷驚道,「簸箕道,別引了!會反噬的!讓龍伯來!」
姜七喜依然傲立著。她身旁的血人則開始厲叫,愈來愈尖厲。
白衣老頭見狀,舉著手中的道劍,往血人狠狠刺來。
生死一刻,血人發出一聲極為沙啞的咕咚聲后,竄起了身子,一爪抓在姜七喜背上,迅速往外竄去。
白衣老頭氣得大叫,不顧其他,也隨著追了上去。
「龍伯,別追!」馬曉婷驚道,卻已經來不及,被稱作龍伯的白衣老頭已經躍出了院子。
姜七喜悠悠倒在地上。
我慌忙沖了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馬曉婷跺了跺腳,看了一眼院外,也幫著我扶住姜七喜。
......
四方鎮今日,連著下了一天的雨。
母親在廚房裡熬著小米粥。
馬曉婷則作了法,將隔壁的院子暫時封了起來。三狗子被送到了不遠處的親戚家。
我守著昏迷的姜七喜,有些難過地一遍遍替她用毛巾抹著臉。
「沒事的,養幾日便好了。」馬曉婷嘆了口氣,「引天雷本就是極為危險的道術,也不知她為何偏要用這一招。」
自然是為了護著我!我想道。
「龍伯也不知怎麼樣了?」馬曉婷皺著眉頭,「眼下這情況,不要走動,我答應過簸箕道兒,替她看著你。」
我看了馬曉婷一眼,點點頭。
直到傍晚,馬曉婷心焦得再也等不住,在屋頭下來來去去地踱著步子。
「你若是想去,便去尋一下吧。」我開口道。
馬曉婷看著我,咬了咬牙,「陳襲春,我出去尋一下便回來,龍伯一日音訊不見,我很擔心。」
我沖馬曉婷笑了一下。
馬曉婷嘆了一口氣,和母親說了一聲,抓起一把雨傘,衝進了雨幕中。
母親端著米粥走了過來,我接過,一口一口地吹溫,送到姜七喜嘴裡。
「也不知喜兒怎麼樣了,春伢子,你要記得喜兒的大恩啊。」母親抹著眼睛說道。
我自然記得,那個如仙子一般立在烏雲下的人影,極美。
四方鎮里,靜得如死鎮一般。母親說,那些鎮里的鄉人,今日都閉了門窗,足不出戶。
我怔了一下,不說話,替姜七喜又抹了一把臉。
馬曉婷回來的時候,身子趔趄,差點滑倒在院子的積水的泥地上。
「龍伯死了......」馬曉婷紅著眼睛,沖著我說道。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姜七喜說過,白衣老頭是個高手。
高手死了,死在那個畫皮血人的手上。
「它今晚會不會來?」我問馬曉婷。
馬曉婷抽著鼻子搖了搖頭,「它也受了傷,今晚應該不會來,過個幾日,我有些怕我們都躲不得。」
我苦笑低頭,看著昏迷的姜七喜。
「明日便不會學校了。」馬曉婷沉聲道,「我布個陣子,等到簸箕道兒醒來,再與她合手。」
聞言,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什麼,卻又理不出來。
我難受地晃了晃頭,馬曉婷古怪地看著我說道,「陳襲春,你怎麼了?」
我抹了抹臉,問道,「馬曉婷,畫皮鬼害人命穿人皮,只能一次穿一張皮兒嗎?」
馬曉婷想了想,「這樣說也沒錯,但厲鬼的手段,總有些乖張的,說不得它穿一張皮兒藏一張皮兒。」
「有什麼特徵?」我繼續問道。
「畫皮鬼穿人皮,在左額處,都會有縫口,用血針挑連起來。還有,大概是有腐味兒吧,畢竟是屍鬼。」馬曉婷答道。
聞言,我心裡一慌。
「你說它受傷了?會不會還是很厲害?」
馬曉婷沉默了下,「龍伯在我馬家,也是厲害的高手,我尋到的時候,龍伯已經被剖腹挖心,但我知道,那畫皮鬼兒定然也是受了傷的,先是受了簸箕道兒的陰陽師刀,又與龍伯大斗一場,只是,眼下也不知躲哪兒了。」
「若尋到,你能不能誅它?」我咬牙道。
馬曉婷瞪著眼睛看我,「陳襲春,你知道它藏哪兒?」
「不確定,但有極大的可能性!」我應道。
「若我能先開了法壇,可以與它鬥上一斗!」
「好!明日你與我早一些回學校!」我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