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跪

紅盾八人日夜兼程，於七月六日進入巫咸國。

巫咸國位於東域界西北方向，北臨北海，西靠龍泉山澗，東南皆封閉國度。紅盾等人冒著風險，從東南方向而來。

紅盾等人不是巫咸國的生客，當地人也知道，巫女會和他們接觸，是因為他們拯救過巫谷城。而現在，被放行進入巫咸國的他們改變之前的方向，沒有前去巫谷城，因為它距離尚遠。

「直接去不死宮真的可以嗎？」

甘索問羅天時，後者眼中露出少許無奈。

「沒辦法，現在時間緊迫，我們必須找到絳旋。在巫谷城修行時，我和師父曾討論過人體復活這一說，七魂六魄和肉體都是復活不可缺失的條件，小星現在正好符合，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

確定小符七魂六魄都在，還有復活的希望時，羅天恨不得讓窮凌將大家直接帶到巫咸國，但窮凌當時力量已用盡，這才一路跟著蓋德軍，現在進了巫咸國，當然不能耽擱時間。

「甘索大哥是擔心絳旋。」

窮凌坐在甘索身邊，有他在，便不用人力駕車，他的一道意識即可。

「我也擔心，她是巫女，在整個巫咸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還掌握著和神樹交流的職責。但只有絳旋現在能靠近神樹，復活小星需要不死樹的力量。」

三個大男人坐在一起，馬車裡的星則淵被微微凍結，面孔安詳的似在午睡。

「不死樹……」

窮凌微微呢喃，世上神樹不多，暘谷中便有一棵名為「扶桑」的神樹，它給太陽燭照提供棲息地，還給他們帶來聚集太陽之精的益處。而這棵不死樹，傳聞有媲美神的壽命。

「先去看看吧，希望無阻。」

甘索其實有些擔心，像巫女這種相當於國王的位置，縱然權力很大，但受到的束縛也多。這麼久不見，絳旋應該會幫他們，因為羅天之前說過，他在巫谷城時，絳旋特地偷偷跑回來過，但她現在，肯定受到約束。

兩輛馬車在寧靜的巫咸國小道上緩緩前進，兩側是平原，前方是峭峰。在路的盡頭，幼幽可以看到幾座山峰，高大聳立的它們圍成一圈，像把大地圍成一個山谷。這些幽靜的景色完全與世隔絕，似乎永恆的生命，在歷史的沉澱中永駐。

「好漂亮。」

段琴撐開另一扇窗，被黛色的山川吸引，這裡像一個仙境，不遠處的不死宮在綠藤下冒出盈盈綠色的光，像天價的寶石，給人並未豪奢，但卻美好的感觸。

這裡似乎是生活精靈的地方，段琴只在書里讀過，如果沃野國是遠離喧嘩的鄉村景色，這裡便是與神界相交之地。

小符湊到段琴身邊，看向窗外時，很快沉浸在裡面。剛經歷戰爭的他們，需要這種心靈的慰藉。段琴很快有一種想彈琴的衝動，這裡給她的感悟太過強烈，她的美眸，被綠色的山川佔滿，裡面似乎開出春日的花朵。

「嗯嗯。」

幼幽獃獃的應和段琴，真的很漂亮，可是……她想和小星一起看。

手掌放在她的腦後，凡奧摸了摸幼幽的頭，將其攬入懷中。

在神般山峰前，兩輛馬車即將進入不死宮。

馬停蹄，七人下車。

「別說不敬的話，別做衝動的事，別讓絳旋為難！」

甘索大哥說時，六人齊點頭。

不死宮沒有一層緊接一層，站在宮前，甚至看不到其後。在根根滿是藤蘿的柱前，七人準備邁上台階。

前來這裡沒有阻攔，因為巫女下達過命令，紅盾的畫像人人皆知，那是她做過最大的決定。而現在不同，一道男聲，令七人的腳掌懸在空中。

「諸位，止步吧。」

甘索伸出手臂，示意大家後退，同時，一佝僂老者走出不死宮，邁進三層台階上的廣場，出現在七人面前。他身著麻衣，鶴髮作圓髻，嘴裡只剩兩顆牙，滿臉的皺紋，但無老年人的神態，雙眼炯炯有神。

紅盾七人中，只有羅天對巫咸國最了解，此時，他上前雙手作揖，微微彎腰。

「長老您好，我們是紅盾傭兵團，想面見巫女。」

「紅盾吶，我聽說過你們，絳旋的同伴嘛。我是這不死宮十長老中的二長老，直接這麼叫我就行。」

二長老沒有他們想的那麼死板迂腐，言語中甚至帶著不少幽默，臉上還洋溢著笑容，看起來很好說話。

「二長老您好，我們可以見絳旋嗎？」

七人注目，幼幽更是眼巴巴的看著二長老，希望他點頭。但這個慈祥的老人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而是微微搖頭。

「你們不能見她。」

幼幽皺著小眉頭，搶先說：

「為什麼？」

這好像是她反應最快的一次，二長老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羅天。

「你是森雲·帝·羅天？」

「是，二長老！」

「你在巫谷城待過，巫女曾違規回城，就是因為你，記得吧？」

「記得。」

羅天能聽出長老話中的重點，他說……違規！

「既然記得，就離開吧，別讓她為難。她雖然是你們的同伴，你們就該為她著想，她為了你們違規兩次，再違規一次，這巫女的位置就不保了！不死宮不是一個人的宮，她也不是一個人的巫女，她的責任比你們想的要重，因為巫咸國掌握著通往神界的路，懂了嗎？」

二長老直接表態，讓紅盾七人有些難堪，羅天望向身邊人，看來他是說不通了，因為有之前的事，得靠大家了！

作為團中年齡最大的人，甘索直接開口。

「長老大人，我們所行是為復活一人，如果絳旋可以幫我們，我們可以不見她，甚至再也不會來打擾您的清靜。」

「老爺爺，求求你了，可以嗎？」

幼幽的瑰寶之眸里全是央求，但二長老神色未變。

「復活一事太過重大，就算星則淵魂魄具在，肉體完好無損，也需要不死樹的力量，你們能找到這，應該是你帶的路吧？」

「是！」

羅天點頭，緊接說：

「還請二長老放心，小輩知道巫咸國為封閉國，所以從未將不死樹的奧秘告知外人。」

「不錯，很機靈，但很抱歉，使用不死樹需要全部長老的認可，就算我一人認可也無濟於事。我知道星則淵是讓巫女朝思夜想的人……」

幼幽神色一動，這麼說……絳旋姐姐喜歡小星。

「我挺喜歡絳旋那丫頭的，你們是她的同伴，星則淵更是她愛的人，我也想幫她，所以現在我才用這種語氣和你們說話，但十位長老的決定一定會讓你們失望。在關於不死樹這件事上，我們都很理性，它的力量，不能隨意使用。」

「愛……」

幼幽呢喃時，猛地靠近話音剛落的二長老。她雙膝彎曲，撲通一聲就跪到台階上。

「幼幽……」

段琴有些沒想到，幼幽今天的反應太快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跪著。只要星則淵能活，她不管做什麼都願意！

下跪是一種示弱，可以引起別人的憐憫和同情，是一種相求於人的方式，也是一種表達決心的做法。見幼幽跪下，二長老無話可說，其餘六人，既有著相同之姿。

甘索年長，但跪的自然，為了小星，他連命都願意付出，別說一跪。窮凌算神獸，下跪對他而言簡直是恥辱，但他這次跪的很快，臉上的驕傲之氣全部收齊。段琴不顧及塵的百褶裙直接跪下，小符也是，什麼一國公主？什麼尊嚴？都沒有團長重要！

凡奧在窮凌身邊，絲毫沒有慢於其他人。

山峰側面，不死宮前，面臨數千數萬軍隊都不折不撓的紅盾傭兵團，為了復活星則淵，直接跪在台階上。

「你們……」

二長老啞然，在東域界，人們下跪總有一種奴性的表現，而在西域界，下跪關乎到更多，甚至和性命有關。在場的七人有東域界人，也有西域界人。不過在星則淵的性命面前，這些都不算什麼。

「我們的一切都由星則淵守護，是他給了我們一個家，也是他讓我們相遇。今天，我們來守護他！」

甘索說的不算特別感人，或許和他已死有關，但大家都無比堅定。他們以前一直搞不懂那種下跪求人的人，下跪解決不了問題，一直跪著還煩人，直到他們真正經歷類似的事，才知道這個動作需要多少決心。

宮內，上身穿白色肌襦袢，下身穿紅裙的絳旋跪在地上。她身高近兩米，跪在地上都顯得很高。

「大長老，讓我去吧。」

絳旋的聲音裡帶著很多央求，語氣軟的不像話。在不死宮待了這麼久，她知道大長老是怎樣的人，對她施硬不敬，還會增添怒火，只有服軟，粘著她，讓她同意才行。

絳旋作為巫咸國的巫女，前兩天就知道紅盾來到自己的國家，她一直在等，今天總算來了！他們來找自己肯定有事，不死宮的長老不會讓他們進來的，她只希望在自己出去之前，他們不會離開。

「絳旋！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作為榮耀巫女，你既然於此下跪？你作為巫女的尊嚴呢？」

「大長老，我知道我這麼做有些不對，但他們是我很重要的人，我要出去找他們，希望你同意，我不想杵逆你。」

「你現在就在杵逆我，你什麼意思？啊？你當上巫女是為了什麼？巫女掌管不死樹，和其聯繫，得到力量不說，還有機會走上成神的路。在巫咸國中，無數人為巫女的地位和成神的機會奮鬥，你倒好，當上巫女，三番兩次違反規定，現在還想去見外人！這是第幾次了？」

大長老手中杵著的拐杖不停碰地，發出極響的聲音。她氣的皺紋發顫，同時想不通為什麼絳旋如何固執。

「第三次！」

「你也知道這是第三次，幾個外人，比巫女的身份還重要？」

「大長老，他們不是外人，他們救過我，保護過我，還拯救過巫谷城，我還沒有報恩！」

絳旋在懇求，但大長老絲毫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