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夜晚的眼淚

曦和一開始並不喜歡這種場合，因為這裡全是酒精的味道，並且煙霧繚繞，嗆得人直難受。但慢慢的，他也開始活動自己的肢體，大家都這麼開心，他可不能掃興。身邊是遠晴的朋友們，一個帶著耳環的瘦高瘦高的男生把喝酒後微紅的臉湊到曦和臉邊。

「跟著音樂跳就行了！」

曦和呆了一下，連忙點頭。

「我叫嚴華，希望以後還能一起玩。」

痞帥痞帥的嚴華一笑，臉上全是褶子，他口中香煙的煙灰落到胳膊上，引得他一把鬆開曦和。

「啊燙燙燙。」

這一瞬間，曦和覺得他們並不壞。他以前覺得抽煙的年輕人要麼心術不正，要麼就是脾氣不好，隨時會動手挑事的那種。但現在突然覺得那是種偏見，是不好的。

曦和站在嚴華身邊，因為人多，所以遠晴和小黃毛帥哥被擠到遠邊。曦和的動作慢慢停止，因為他看到遠晴端著酒杯，在那一個人喝。極致的孤獨恐怕不是孤單一人，而是分明身在人群，卻找不到心的寄託。

遠晴的臉上帶著一絲不難發現的憂愁，平時她好看的小臉上從未出現這種神色。曦和走到她身邊，問她：

「不開心嗎？」

「什麼？」

這裡的音樂聲太大了，遠晴沒聽清。

「我說，你不開心嗎？」

「啊？」

遠晴黛眉微皺，曦和見之，一把拉過她的手，帶她逃離這裡。

「喂，幹嘛去？」

那個什麼什麼哥說時，曦和已經帶著遠晴穿過人群，去往另一片空地。身後的人們有世界政府軍軍人，也有普通百姓，他們在音樂聲中搖頭晃腦，表現著平時嚴肅的相反面。

等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曦和才停下。遠晴扶著自己的胸口，問：

「幹嘛啊？」

「看你不高興，所以想拉你出來。」

曦和想解釋一下，不然顯得自己魯莽，但遠晴並沒有生氣。她只是掖了掖裙角，坐在草地上。

「坐吧，反正都出來了。」

「嗯嗯！」

曦和坐下時，遠晴從連衣裙的小包包里取出一根煙，然後拿出一個火機。見曦和表情有點奇怪，遠晴說：

「討厭抽煙的女孩子嗎？」

「不是不是，只是以前沒見你抽過。」

其實曦和並不喜歡抽煙的女孩，但他喜歡遠晴。這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一句話。大家都知道有句話叫：真正的愛，是不分高矮胖瘦的。

以前曦和覺得這句話並不現實，因為一個漂亮的女孩不會喜歡上一個又矮又丑的男生，因為她根本不會去接觸他。但現在曦和終於明白這句話的寓意，它的真正意思是說，當你喜歡上一個人，不管她變成高矮胖瘦，你都依舊喜歡。

遠晴深沉的點煙，她只抽了一口，就被嗆得流下眼淚，但她並沒有停止，動作稍顯熟練。她嘟起小嘴，吐出一口白煙，眼淚從眼角往下流。

「只在晚上抽，所以你沒見到過。」

遠晴說話的聲音很輕，她抱著自己的膝蓋，看著遠方的黑暗。

「遠晴，你怎麼了？如果有不開心的事，可以說出來，那樣會好受點。」

搖了搖頭，遠晴不想說話，臉上也沒了平時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憂鬱。

「要是不想說，就不說了。」

他們沉默了很久，等不遠處的大家都散開，耳邊稀疏的音樂聲也消失了。夜晚有點涼，曦和沒有外套，也沒有察覺遠晴抱住自己肩膀的小動作。

「曦和，夜晚總讓人敏感而脆弱，你說，戰爭真的結束了嗎？」

「對啊，世界政府的士官……」

遠晴打斷曦和的話。

「可是只有這裡的山賊被消滅了，他們還會出現的，只要這個世界不變，山賊就會再現。為什麼大家不能和平共處呢？」

一邊說，遠晴一邊取出一根煙。

「別抽了，遠晴。」

遠晴不聽，曦和就用手掌將點燃的煙頭握滅。他從沒想到煙頭既然那麼燙，彷彿比篝火的溫度還高，一下子就令他的手掌出現一個水泡。但他忍住了，沒出聲。

「難受就別抽了。」

遠晴抬頭，借著微弱的火光，曦和看到遠晴的臉上劃過一滴眼淚。曦和愣了一下，他以為遠晴之前流眼淚是因為煙嗆得，但……

他們對峙著，一瞬間的對峙讓曦和感覺自己並不了解遠晴，似乎這麼多天的交往，都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這還是他熟悉的遠晴嗎？那個笑容如雲的女孩，怎麼現在這麼憂鬱？

「遠晴，走了！」

身後傳來一道男聲，引的遠晴起身，曦和扭頭。

遠晴走去時，曦和看到小黃毛帥哥將一個裝著紅酒的酒杯遞給遠晴。

「曦和，我走了。」

遠晴的聲音淡淡的，說完喝了一口酒，便離開了。這裡只剩下曦和與小黃毛帥哥，後者看著遠晴離開，她走到六人身邊。

「如果你喜歡遠晴，就不要阻止她喝酒抽煙。」

小黃毛帥哥坐在曦和身邊，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水泡都燙出來了，疼吧？」

「你怎麼知道？」

「剛才我看到你用手捏煙了。」

「哦。」

曦和不知道該說啥，小黃毛帥哥則神秘的說：

「很好奇吧？遠晴這樣的女孩，為什麼會抽煙喝酒。」

「你知道原因？」

「當然！她沒錢，煙酒全是我提供的。」

這次小黃毛帥哥的語氣沒有之前免費送酒的得意，反而有點小小的愧疚。

「遠晴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所以每天沉溺在回憶的憂愁泥潭裡。白天她會放空自己，能開心的笑，能看著晴朗的遠方發獃，只要天空是亮的，她就能做到安心，但晚上不同。在漆黑的夜裡，她在睡夢裡都在面臨無盡的折磨。她找不到家，對世間很多美好的事都是模糊的，沒有記憶的人，連幻想都不到。」

幻想，怎麼說也要有一定現實的基礎。但遠晴，連片刻的回憶都不曾擁有。

「這是原因？」

「嗯！人不能把自己勒的太緊，否則會變形。遠晴還是那種不喜歡傾訴負能量的人，更應該放鬆。」

「謝謝，我明白了。」

曦和終於知道原因，遠晴為了開心的笑，將所有愁緒都丟在黑夜。而她使用的煙酒，只是情緒的出口。

「我走了。」

小黃毛帥哥說后，拍了拍曦和的肩膀。

「早點休息。」

「嗯！」

曦和很快回去，住在同一穹廬里的男人已經睡了，他鼾聲如雷，但這不是曦和睡不著覺的原因。他在想遠晴的事，這些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渴望力量，他做不到恢復記憶，但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令世界和平。

想著想著，曦和睡著了，在夢裡，他成為萬人敬仰的英雄。披風被吹動，曦和漂亮的靴子踏在地上，強健有力的臂膀從無數記者眼前擦過，他穿過人群，這些一直歡呼他名字的擁擠人群給他讓路。

他就這樣披著榮光，走到遠晴面前，然後將自己藏在背後的玫瑰遞給他。

「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所有人都把他當英雄，但曦和在乎的，只有遠晴。

儘管夢境再美，第二天總會醒來，所以曦和有了創造一個完美世界的夢想雛形。

白天的遠晴果真和夜晚時的她相反，白天的她溫柔貼心，笑的還是那麼甜，只要這樣就好。

在他們認識一個月後，一部分山賊突襲曦和所在的夢侯鎮，情況無比緊急。因為這裡戰鬥力比較少，所以他們必須後撤，去其他的鎮。

「世界政府的支援暫時不會來，快撤！」

士官下達著命令，推了曦和一把。

「別發獃，趕緊走！」

「上士大人，遠晴她們在哪？上士大人？」

遇到危險，曦和的第一反應是找到遠晴。

「上士大人？」

「巫醫師帶著必備藥品趕緊走，沒受傷的人來幫個忙，把傷員抬走！」

上士現在顯然沒空理曦和，他要處理的是這裡的所有事。曦和見沒結果，趕緊朝夢侯鎮跑去，他們要穿過那裡前往其他鎮，也就是說，遠晴肯定會路過那裡。

「遠晴！遠晴！」

曦和始終在呼喚她的名字，跑過人群時瞥了眼天邊。天快黑了，必須趕緊找到她，否則天黑后更不好找。

「遠晴！」

曦和大聲呼叫著，聲音很大，但始終沒有回應。遠晴，遠晴，你在哪啊？

太陽一點點下落，突如其來的情況令所有人覺得慌亂，所以他們沒空幫這個焦頭爛額的小子找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世界有時很小，因為遠晴與曦和經常見面，只要平時想見她，跑上十五分鐘就能去她的住所。但有時世界也很大，就像現在，不管曦和如何尋找遠晴，就是找不到。

「遠晴！遠晴！」

過去的這些天里，是這個天上雲般的女孩陪伴著曦和，讓他快樂，忘記和父母走散的痛苦，他喜歡她，但現在，曦和找不到她！

曦和在夢侯鎮里瘋狂嘶吼著，像一個瘋子。大家都聚集在中心街上，並飛快的往外面跑，曦和站在裡面，不斷被身邊的人撞到。

「快跑！山賊來了。」

「這該死的山賊，不是被消滅乾淨了嗎？」

「世界政府軍呢？他們不該來保護我們嗎？」

「該死！該死！」

「他們究竟什麼時候來？」

山賊的到來是個未知數，很快，一道洪亮的聲音通過簡陋的擴音器在鎮里回蕩。

「山賊團伙共計兩百九十八人，預計一個小時後到達，請大家儘快撤離！重複，山賊團伙共計……」

兩百九十八人？曦和懵了，腦海里瀰漫著火海，山賊在火焰的背景下燒殺搶奪，他們手中的刀會沾滿鮮血，他們的到來會毀滅這個戰師不多的小鎮。曦和渾身一機靈，繼續在人群里瘋狂尋找遠晴。

遠晴必須安全，這是他的唯一念頭。

「快，按照這條路出鎮！」

一位世界政府軍戰師大吼時，曦和突然意識到，既然大家都要出鎮，他就到鎮口去等，總會等到認識遠晴的人。說完，他繞過這條街道，沒有背包的他更沒有牽托東西的畜生，所以能在小巷子里飛跑。

「遠晴，遠晴！」

曦和手掌捏緊，他想保護她，所以一定要找到她，然後帶她離開這！這一個月，估計是曦和最高興的時候，他從未如此開心，從未這麼痴迷的喜歡一個女孩。

年少的感情就是這樣，平淡而真摯，還刻骨銘心！

遠晴會蹲在地上等花開，會望著遠方的晴空發獃，會笑眯眯的為他擦掉額頭的汗，還會給他掰半塊已被分過一次的蘋果。那個在白天開心的笑，給人滿滿正能量的女孩，會將自己的情緒留在夜晚，然後一個人去抗。想起這些，曦和的腳步更快，即便再累，都得往前沖。

突然，曦和眼前出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