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一目之鬼

在窮凌太陽燭照光芒的照耀下，小蒲可以看到百米內的東西。這個世界和窮凌釋放出的光呈反比，一切只有灰黑色這一單調色彩。這裡地形平坦，他們走了這麼久，沒有見到湖泊河流，也沒有看見叢林，四周永遠只有荒草，除此之外，便是涼風。

地面的荒草全呈灰色，且沿地而長，像撫地的乾枯骨手，而其下，是埋滿的人堆。

很快，隨著腳步的加快，小蒲也看到窮凌口中的城鎮。它在霧中隱藏，算標準的東域界建築，瓦片整齊，房屋排列有序，只是看起來無比荒涼。街道里吹過的風無阻通暢，顯得這裡像無人居住的鬼城。

踏進其中，街道兩側黑色的牆像火災過後的世界，有些恐怖。小蒲蹙起柳眉，看向窮凌時，他面容平淡，似乎毫不害怕。

「前面有人。」

窮凌說時，將自己釋放出的光縮小到四周十米的範圍，剛好達到這個街道的寬度。

「喂，小孩。」

在窮凌身前不遠處，四個小孩在一起玩耍，他們蹲在一起，玩著街道邊的泥巴。他們皮膚皆為灰色，腰環粗布裙，只有一個孩子上身有衣，那個應該是女孩。他們的頭髮都很長，有原始文明的影子，聽到窮凌的呼喚后，他們皆站起，而後回頭。

「啊！」

在窮凌和小蒲不明狀況時，四個孩子捂住臉，快速朝街道邊的巷子跑去。

「他們怎麼了？」

「應該是被嚇到了，這裡常年黑暗，就算有光，穿透濃霧進來也會很黯淡。」

說罷，窮凌將光熄滅，他和小蒲身邊的一切都變得昏暗。

「什麼都看不到了。」

「睜眼適應一會。」

「嗯嗯！」

就這樣過了十分鐘，小蒲才看清身邊的窮凌。他伸出健壯的手臂，將自己護在身後，那張俊逸的面孔不停的張望四周，有些警惕。

「窮凌，怎麼了？」

「別亂動，四周有人。」

黑暗中，無數人朝窮凌和小蒲而來，他們的腳步聲出賣了他們的位置。窮凌可以感覺到，有很多光腳踩在泥巴上，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那種動向，似乎要把他們包圍。幸好，沒有殺氣。

「誰啊？」

「鬼國人。」

出生在東域界的小蒲從小就聽聞鬼的傳說，以至於她現在都很怕黑。還有那些漆黑的拐角，似乎一轉身就會看到特別恐怖的東西。

一滴冷汗從小蒲的玉頸往下滑，加上涼風一吹，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害怕。她閉上眼，不想看到剛才那些灰色皮膚的生物。

手掌抓住窮凌的袖口，小蒲不斷往他身邊湊。但她不知道，窮凌身前就站著一個鬼國人。後者身形佝僂乾瘦，距離窮凌不過半米，但因為身高差距，所以他只能仰望一米九的窮凌。

此人皮膚為灰色，杵著拐杖，滿臉的褶皺皺紋讓他看起來頗顯老態。在那張抬起的面孔上，僅有一目，這隻眼睛比人類的眼睛大一點，但其中盡顯陰暗，應該是這裡常年不見太陽的原因。

此老者頭頂無發，張嘴時，可以看到其中的牙都已掉光。

「你是從人類世界來的吧？」

老者的聲音有些顫抖，窮凌點頭說是。

「那就沒什麼奇怪的了，難怪你身上有一種罕見的精神氣兒。」

老者說時，轉身揚了揚手。

「都回去吧，只是人類而已。」

四周圍過來的人聞之散開，只剩下窮凌三人和這位老者。小蒲怯怯的睜開眼，這個人就是鬼國人嗎？說的話既然和自己一樣。

「你們走過了之前那片荒原，有點本事呀。」

「那片荒原很危險嗎？」

因為有事要問，所以窮凌和小蒲跟在老者身後。他似乎在帶他們去一個地方，想必應該是他的住所。

「鬼國人世代都住在這片無邊的濃霧裡，一直未受襲擊，因為外部有一片圓形的荒原，裡面住著無智的孤魂野魄。凡是外來者，皆會被啃食，然後化作荒原中的一根細草。」

小蒲嬌軀微顫，剛才他們腳下踩的草，既然都是人變的？

「鬼國人不會被它們襲擊嗎？」

「當然不會，我們鬼國人有神留下的血脈，掌握著世間的無體魂魄，就算靠近它們，它們也只會屈服於我們，甚至為我們控制。」

窮凌和小蒲跟在他後面，保持著一定距離。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警惕，老者說：

「別這麼緊張，你們不是第一個進來的人類，我又不吃你們，這麼害怕幹嘛？」

「光是鬼這個詞，便足以讓我們提高警惕。」

「我知道，我從上一個到來的人類那聽說過，鬼在外面的世界是一種恐怖的存在，所有人都害怕它，只有陽光和至陽之物才能殺死那種怪物。」

「差不多。」

小蒲不敢說話，窮凌卻無比自若，他不害怕所謂的鬼，它們都沒有醜陋的人心和自以為是的神獸恐怖。

「你要帶我們去哪？」

「當然是回家，難不成在街上招待你們？小子，別把我們鬼國想的太差，我們只是膚色不同，文化不同罷了，就連語言，我們也差不多不是嗎？」

「我有些好奇，你們常年在這，語言既然和外界一樣？有的詞語似乎和這裡無關，比如說，綠色。」

「我們不是不能出去，只是出去的少，外面的世界不適合我們生存，就像鮫人不喜歡上岸。不過我們偶爾也會派人出去，以此學習外界先進的地方，從而提高自己。距離上一次出去已經過去四十年了，再有十年，我們又會派人出去考察。」

老者笑了笑，雖然聲音並不動聽，但滿是善意。每來一個人，他都要為他們解釋一遍，這對年輕人而言純屬是浪費時間，但他一個老頭子，能找個人說說話自然不錯。

「你們出去不怕陽光嗎？」

小蒲怯生生的問了一句，老者耐心回答。

「我們雖然自稱為鬼，但我們口中的鬼不是你們口中那種見不得光的東西，在鬼國，鬼有守護者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是不怕陽光的，也不會觸之即散，只是不喜歡罷了。」

「前輩，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窮凌望向身邊的小蒲，她一開始不敢說話，現在卻主動發問，真是難得。這丫頭的膽子怎麼一下子大了？

「問吧。」

「前輩，我是巫醫師，在醫師界里，人的魂魄只是一個大致概念，並不算客觀上的物質。但您之前說，外面的荒原里居住著很多無智的孤魂，也就是說它們是以物質的形態真實存在的，對嗎？」

小蒲迫切想知道這個問題，只要將它解決，她將在醫術界走出一大步。

「對，它們都是物質，但以一種特殊的形式存在，所以人類看不見。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才能，比如說在神之庇護下的鬼國，或者陰氣特別重，且太陽常年照不到的地方。」

「為什麼之前我們沒看到？因為我釋放出了強光嗎？」

「對！我們是人，只是害怕強光。它們不同，它們才是你們世界里的鬼，觸之既亡，所以感受到后只能躲在陰暗的地下。」

「這麼說來，人類世界里的鬼故事很多都是真實發生的？」

「當然！不出現的話，怎麼會有那麼多故事傳說？雖然很多都有些誇張，但魂魄是真正存在的。人有七魂六魄，缺一不可，若有丟失，人就會得病，甚至死。等他們死後，這些魂魄也會離開本體，開始流浪，它們時常藏在地下，然後歸於鬼國。」

老者見身後姑娘聽得痴迷，繼續說：

「如果有人死後七魂六魄皆在，它就能保留原先的意識，然後跟隨肉體，直到他火化或者腐爛。等它的身體消失后，完整的魂魄會來到鬼國，成為一個新的個體，開始新的生活。至於那些不完整的魂魄，會變成孤魂，被我們控制，一些特殊的熊戾殘魂，則會被我們奉命擊殺。」

「新的個體？是以魂魄的形式嗎？」

「不，是以鬼國人的形式！人類死後，能留下完整魂魄的很少，所以它們來到鬼國會受到特殊照顧，國家會給它們指引，讓它們通過吞噬殘魂的方法變成鬼國人的模樣。但這種存在，整個鬼國也只有兩三個。真正能守住自己魂魄，不至消散的，世間能有幾個？在自然情況下，人只要一死，魂魄便會消散，除非服用靈果，或者用一些秘術。」

「前輩，那他們的壽命呢？還有您的壽命，和人類一樣嗎？」

「他們的壽命可以通過吞噬殘魂延續，但不能繁衍後代。我們則和人類一樣，也可以說，鬼國人是生於濃霧中的人類！」

走到一個宅子前，老者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若不是他們聊了一路，小蒲現在肯定不敢進去，這座宅子像鬼屋一樣漆黑，裡面似乎藏著什麼髒東西。但現在她從老者這基本了解到，鬼國人其實和他們差不多，起碼都會生老病死。

小蒲和窮凌走進宅子后，老者說：

「小姑娘，人類不能理解的東西鬼國的知識可以填補，但你還要學習很多，所以別著急，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老者笑了笑，鬼國人總喜歡把這句話當笑話。

「是，前輩！等我梳理思路后，可否再請教您？」

「可以。」

「謝謝前輩！」

小蒲喜笑顏開，突然覺得鬼國也沒有那麼恐怖，裡面的人更不是茹毛飲血的怪物！

宅子很大，其中有很多鬼國人，他們各有各的工作，打掃衛生，修剪植物，總之都沒閑著。他們望向老者的目光滿是尊敬，偶爾也會瞥幾眼窮凌和小蒲，大多都很好奇。

老者帶窮凌和小蒲到一間類似客廳的地方，因為是在房屋裡，所以小蒲覺得四周更暗了，她適應黑暗的眼睛再一次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聲音。窮凌還好，能大致看清這裡的東西。這間客廳很樸素，桌子和椅子都是用一種灰色藤條編製成的。

客廳房頂的一角掛著一隻大蜥蜴，六七米長，沒有眼睛，但頭頂有很多軟硬自控的尖角，它們憑這些東西辨位。窮凌看了一眼，再看老者沒有反應的樣子，也將其無視。這可能是他養的寵物，嗯……口味有點重！

「你們該講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霧中水分大，所以他們沒有喝茶的習慣，就這麼干坐著，有點小小的尷尬。窮凌身邊的椅子上癱著羅天，似乎等著窮凌救他！

「其實我們是來找靈澶九輸草的，我的同伴需要它。」

「靈澶九輸草？」

老者的目光變得奇異，窮凌感覺到那道眼神后，目光微凝，他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