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畫迷人心
如果可以選,我寧願在一樓待著也絕對不會願意到這二樓來。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二樓的整體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
就在我有些受不了準備下樓找關悅悅幫我帶路的時候,走廊盡頭的一扇對拉紙門被推開,一隻手伸了出來沖我做了個過去的手勢。
我一看那手上的衣袖就知道是付陰匪,趕緊三步並作兩步準備一路小跑就跑過去。就在這時走廊中間的一扇紙門突然打開,一隻手直接伸出來把我給拉進房間,我正要反抗這才看清楚拉我進房間里的人竟然是付陰匪。
此時的付陰匪坐在榻榻米上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表情十分嚴肅地對我說道,「你小子上來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我哭笑不得地說道,「我怎麼知道上個二樓找人還需要打電話啊。付哥,剛才那隻手是?」
「一個妖孽而已,不用管它。」
我哦了一聲沒有多問,只是心裡還是有些發怵。據說在日本就很流行一種善於偽裝的妖怪,這種妖怪要麼是偽裝成你親近的人,要麼就是偽裝成面善的陌生人。偽裝后的妖怪會像剛才那樣用各種誤導誘惑你人過去,等你人真的過去后是死是活那就全在它的一念之間了。
付陰匪面前有一張小方桌,方桌上放的是一幅漂亮的工筆畫,上面有許多的花草樹木和鳥兒。
「小子,你來幫我看看這幅畫,值幾個錢?」
這付陰匪還真是鑽錢眼子里了,動不動就開口詢價。其實在我們這個圈子裡人人都知道古董值錢,但大家更看重的反而不是價格,而是古董本身的價值和技藝技法。
所以哪怕是才入行的初學者請別人幫著掌眼,也會說品鑒品鑒,不會說值幾個錢這種粗淺的糙話。
我學著付陰匪的樣子盤坐在小方桌前仔細盯著畫看,發現工筆畫越來越眼熟,尤其是這細膩的作畫程度以及這種偏暖色調的著墨。
「付哥,你這話該不會是沈銓的《百鳥朝鳳》吧?」
「你小子倒是有點眼力見兒,仔細說說看和畫上都有哪些鳥兒?」
付陰匪這問題問得水平很低,但如果放在《百鳥朝鳳》這畫上來就算得上是高難度的問題了。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很多研究古董的人不一定是研究生物的,要說這畫的工筆法著墨法他們可能頗有心得,但要想把這畫上的鳥兒一時間認全了那恐怕是難上加難。
好在在老爺子的熏陶下我這肚子里也是有點兒墨水的,於是一邊看著畫卷上的一隻只鳥兒一邊開口念道,「鳳凰、孔雀、鷹、仙鶴、鷺鷥、錦雞、鴛鴦、大雁、天鵝、喜鵲、山鵲、燕子、斑鳩、綬帶鳥……等等,這是什麼鳥?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在鳳凰棲息的那棵梧桐樹下,一個頭有翎冠冠有長羽的赤頭鳥出現在我的視野里。這隻鳥翎冠顏色鮮紅如焰,除了眼瞼和鳥喙是黑色的,整個頭部到脖頸部分都是黃色的。而鳥的喉嚨到整個腹部又都是淡青色的,翅膀和羽毛收斂在一起呈現五彩斑斕的顏色,看上去美輪美奐。
與其說這是一隻鳥,倒不如說這也是和鳳凰差不多傳說中的東西。沈銓的《百鳥朝鳳圖》之所以那麼出名,就是因為沈銓利用工筆畫的形式,將傳說中的鳳凰神鳥和現實中能夠見到的那些鳥全都結合在了一起,以寫實的風格畫出這麼一幅畫,看似是在記錄百鳥的形態,實際上是呈現他心中的鳳凰形象,並且讓看畫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接受這畫上的鳳凰,讓他們也認為真正的鳳凰就是那樣的。
「那是七彩烏,金烏的弟弟。」
「七彩烏?」我懵逼了,感覺這付陰匪怕是在和我開玩笑。這三足金烏我倒是知道,後裔射下來的就是這玩意兒。七彩烏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道說太陽神還有一堆的弟弟妹妹?
覺得不對勁的我抬頭一看,猛的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完全改變了。我不是在房間里幫付陰匪品鑒字畫,而是在一個火山口裡!
離我不遠的地方就有火山口裂縫,灼熱的岩漿時不時地從裂縫裡噴射而出,落在石頭上飛濺起無數的岩漿火星,灼起一縷白煙后冷卻的岩漿變成了灰色的石灰半液體狀石灰岩。
而在這些裂縫與裂縫之間的石塊平板上,一個又一個骨瘦如柴的人雙手抓著脖子上的鐵鏈不停地哀嚎慘叫,而鐵鏈的另一頭有一個只有半人高青面獠牙的小鬼一手拽著鏈子,一手拿著鐵叉拖著這些人往一口足足有二十幾米高的大鐵鍋里走。
鐵鍋的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石頭堆砌柴火灶台,而在鐵鍋的旁邊則用木板搭建起了一條長長地可以通到鐵鍋邊緣的斜板台階。
這些青面獠牙的小鬼一個個凶神惡煞力大無窮,他們一隻手就能把鎖鏈套住的人隨意往鐵鍋上拖,也不管這些人掙扎,直接一腳就把這些人給踹了下去。
我本以為這鐵鍋里是煮沸的水,誰知道那些人一下去裡面就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聽這聲音簡直根本就是在油炸啊!
有些人受不了這種油炸的痛苦死死抓住鐵鍋的邊緣不想要下去,被旁邊拿著鐵叉的小鬼看見后小鬼就會用鐵叉頂住那些人的胸口不讓他們往上爬。只需要用鐵叉頂一分鐘不到,被頂住的那個人就不會再掙扎了,很快他抓住鐵鍋的手就會自己斷開,然後身體部分直接沉到鐵鍋下面去。
十八層地獄的事情我以前倒是聽說過,但是想這種親眼所見的震撼那是你平時完全憑空想象不出來的。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老爺子說天地間有大恐怖,而最大的恐怖就在於活在世上的人不相信有因果報應,也不相信天道地理,只是渾渾噩噩地活了一輩子,等到死後十殿閻羅給你判了刑罰后永受無間輪迴的痛苦,到時候你就是想要吃後悔葯都沒辦法了。
「小子,這幅畫很好看嗎?」
付陰匪的聲音如驚雷在我的耳邊響起,我眼睛一眨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還站在樓梯口看掛在牆上的那一幅《十八地獄圖》,根本就沒有走過走廊,也沒有被付陰匪拉進房間過!
我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濕了,付陰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牆上的《十八地獄圖》問道,「怎麼,你看見了什麼?」
「油炸……油炸小鬼。」
付陰匪笑了,一巴掌拍我頭上沒好氣地說道,「我他媽不知道這上面有油炸小鬼?我是問你剛才在畫里看見了別的什麼東西嗎?」
「付哥你知道這畫有問題?我剛才在畫里看見你了,你還給了我一幅《百鳥朝鳳圖》讓我看,然後我就去了十八地獄,看見了油炸小鬼……」
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語無倫次地說話,偏偏付陰匪聽得很耐心,等我說完后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就好像壓在肩膀上的什麼東西一下子就放了下來一樣。
「本來我還擔心你小子沒天賦,不是做我們這一行的材料。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你是夕觀年的孫子,再差難道還能有我的天賦差?行了,進來吧,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又是給我看一樣東西?我不由得有些遲疑了,心想自己現在該不會還在畫中吧?
走在前面的付陰匪像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頭也不回地說道,「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究竟是莊周在夢裡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裡變成了莊周呢?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但每個人又都遵循自己的本心給出了最好的選擇。小子,不管你是不是在畫中,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覺得付陰匪說得有道理,反正關悅悅都說了這二樓的東西不會傷害到我,就跟著付陰匪走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又怎麼樣?
走廊兩側還是紙糊的對拉門,只不過這一次走廊的燈光恢復了正常,整體給人的感覺也不會是壓抑的感覺。
付陰匪的房間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大,不過這個房間四周的牆壁全都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畫,其中就有我剛才在畫中看見的《百鳥朝鳳圖》。
「這個房間就是我平時睡覺的地方,不過以後你要是喜歡你可以搬過來住,只要你不嫌棄。這邊有廚房,不過我這個人懶,從來都沒有自己弄過東西吃,來,這邊是陽台,我帶你過來看看,挺寬敞的,採光也不錯。」
付陰匪就像個房屋中介一樣帶著我在這個房間里四處轉悠,當我逛到卧室的時候我發現付陰匪竟然連床上的被褥什麼的都收拾好了,床邊放著兩個很大的黑色帆布旅行包。
「這兩個旅行包裡面是我的私人物品,之後悅悅知道該怎麼處理的。」
「付哥,你這是怎麼了?」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皺著眉頭問道,「你要離開夷陽鎮嗎?」
付陰匪從兜里摸出一支煙點上,過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小子,這家店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千萬要記住我們陰貨郎的規矩,不要讓祖師爺晚上託夢來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