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死亡

張蘭蘭看見有人抓冬寶，「嗷」的一嗓子就沖那人過去了。院子里更加混亂，秋妮拚命掙扎，死死咬了那人一口，那人因疼痛放了手，秋妮迅速掙脫了束縛，又去救冬寶。門口被人群堵住了，童妍沒辦法進去。

混亂中，能聽見小院里有東西被打碎的聲音，有哭喊聲，有叫罵聲，也有人在勸，但是這樣的聲音迅速被淹沒了。沒多久，童妍聽見了幾聲凄厲的喊叫聲，夾雜著一聲痛苦的哀叫聲。一個人倒在了地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嘴裡慢慢湧出了鮮紅的血，眾人被意外驚住了，大家紛紛散開。

童妍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人是張蘭蘭。看見這樣的場面，童妍嚇得腳發軟，不敢再看，轉過身，靠著牆壁，身子一軟，慢慢的滑了下去。

沒多久，那些人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大家趕緊幫忙，把張蘭蘭送到醫院去，秋妮從院子里跑了出來，跟著大家一起去醫院，冬寶跟在姐姐的身後。兩個小孩的衣服都被扯破了，頭髮亂蓬蓬的，秋妮腳上只有一隻鞋，就和路上的小乞丐一樣。傻站著的趙建設在大家的提醒下，也跌跌撞撞跟著跑出去了。

田嫂子走出院門，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直嘆氣，一回頭看見童妍坐在牆根處，嚇了一跳，趕緊把童妍扶起來。

一直到坐在田嫂子的屋子裡，喝著田嫂子倒的水，童妍漸漸恢復過來。看見童妍平靜了，田嫂子和童妍解釋：之前，秋妮因為偷東西被學校開除，她就一直在家照顧冬寶，干點家務，倒也算安穩，可是今天來了一群人說要批鬥她，秋妮到底小，自然害怕，害怕了就跑，可是她怎麼跑的過那些人，冬寶就過來幫忙。後頭張蘭蘭也來了，在混亂中，不知道誰打了張蘭蘭一下，張蘭蘭就倒在地上了。田嫂子直嘆氣，也不知道張蘭蘭能不能救得過來。童妍聽著田嫂子絮叨，腦海里都是張蘭蘭倒在地上的場景。

兩個小時后，曹叔回來了，帶回來了個不幸的消息——張蘭蘭沒救回來，那個曾經潑辣的女人沒了。

童妍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院子的，她一個人傻傻的走在路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她看見了陸謹之，陸謹之站在自家院子門口，看著童妍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過來扶她，一摸手，冰涼的，半扶半抱的把她弄到屋子裡，童妍把頭埋在陸謹之的懷裡，許久都沒說話，只有一滴一滴的眼淚表達了自己害怕和難受的心情。陸謹之知道是出了大事，可是猜不出出了什麼事，只好輕輕拍著她的背，以示安慰。

等童妍緩過來的時候，陸謹之的手都酸了。童妍把田嫂子那裡的事告訴了陸謹之，陸謹之也沉默了。看著童妍慘白的臉色，陸謹之只能讓她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這件事必須讓童妍自己想明白，其他人沒辦法幫她。童妍什麼也沒吃，直接睡了。陸謹之不敢讓童妍一個人睡，怕她有事，就一直陪著她。

半夜，童妍驚醒了，發現陸謹之就躺在自己身邊，和衣而睡。童妍緩緩起身，披了件衣服，一個人默默發獃。童妍想起了剛剛住進小院里，和張蘭蘭見的第一面，想起她有些刻薄的話語，想起她做的那些讓人反感的事情，童妍不喜歡她，甚至厭惡她。但是童妍不得不承認，作為母親，張蘭蘭還是合格的，雖然她偏心冬寶，可也讓秋妮去上學。她喜歡貪小便宜，可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險時，她還是勇敢的衝出來，保護自己的孩子。

童妍默默的想著這些事，天漸漸泛出白光，陸謹之醒來，就看到童妍眼眶微紅，靠著牆壁上發獃的樣子。陸謹之伸手摸摸童妍的臉，問她：「昨晚沒睡好？」童妍看著陸謹之一臉擔憂的神色，搖了搖頭，輕輕的說：「我就是害怕，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遭遇到這些事情？為什麼那些人……」陸謹之伸手捂住了童妍的嘴，童妍愣愣的看著陸謹之。陸謹之嚴肅的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避免禍從口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才剛剛開始，也許以後會更艱難。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明白嗎？秋妮的這件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的，畢竟事情鬧的過分了，他們應該會給一個說法。」

很快，童妍就知道了他們給的說法是什麼了。田嫂子和童妍說起了張蘭蘭的事情，還有些忿忿不平：「他們就來了兩個人，給了五塊錢，說是安葬費。秋妮也不用去他們那裡寫檢查了，這件事情就這麼給了了。這都什麼事啊！一條人命沒了，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童妍問：「趙建設同意了？」「不同意能怎麼辦啊！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來和你商量的，說起來是張蘭蘭先動的手。要是不同意，全家都抓起來，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趙建設一下子老了十歲都不止，白頭髮都出來了，看著是真可憐。秋妮和冬寶天天在家裡哭，沒媽的孩子也是可憐。這幾天都是靠著街坊鄰居給接濟著，勉強過日子。我聽說，趙建設準備帶著兩個孩子回鄉下了，這裡的活也不準備再幹了。唉！真是作孽啊！」

童妍默默的聽著，臨走時從口袋了拿出五塊錢，給田嫂子。田嫂子不明白，童妍解釋：「好歹曾在一個院子里住著，就算一點心意吧。」田嫂子接了下來，點點頭：「這回大家都湊了點份子，就是個意思吧。回頭我給送過去。」

雖然已經開了春，童妍也沒覺得暖和，把圍巾重新裹了裹，慢慢的離開了小院。童妍心裡壓著事情，心情自然不好。李芳芳心裡特別高興，她來找童妍，報告了一個好消息：李芳芳同志懷孕了，八個月後可以做媽媽了。看著李芳芳一臉甜蜜的笑容，童妍終於露出了個笑臉。

作為四個死黨里，頭一個做母親的人，李芳芳很嘚瑟，畢竟其他三個人連婚還沒結。李芳芳邀請王莉和童妍一起去李芳芳家，說要趁著自己形象還不錯的時候聚一聚，等自己肚子大了，就不出門了。一句話把童妍逗笑了。

三個人在李芳芳娘家坐著閑聊，面前是李芳芳媽給倒的糖水，還有一小碟的瓜子。李芳芳媽是很喜歡童妍的，上回李芳芳結婚，童妍給的紅包是最多的，李芳芳媽是記著這個人情的，這次看見童妍就問：「聽芳芳說，你也要結婚了，啥時候辦事啊？」童妍被問得臉一紅，只說快了，具體的她還沒和陸謹之商量。

李芳芳媽想著要還人情，就問：「那是不是該準備起來了？」童妍這才發現，雖然結婚報告批了下來，但是他們對之後的事情都沒安排，該做的事一樣沒做。童妍暗自檢討：自己最近被張蘭蘭的事情刺激的太深了，應該和陸謹之商量商量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李芳芳媽知道童妍居然什麼都沒準備，一個勁的勸童妍：「你們到底是小孩子，這麼大的事，居然一點不急啊，該買的就要買起來了，供銷社裡的東西不是想買什麼就能買什麼的，時不時的缺個貨都是很正常的。」童妍趕緊點頭，表示受教了。童妍看著李芳芳的媽，想起來一件事，舔著臉問：「嬸子，我倒是有件事想求你幫忙？」李芳芳媽也爽快，問了是什麼事。童妍有點不好意思，還是開了口：「嬸子有空，給我織點毛衣吧。還有圍巾、手套什麼的。」李芳芳媽一口答應，童妍心裡一樂，趕緊道謝。

兩天後，李芳芳從童妍那裡拿到了一大包毛線，拿回娘家，和自己的媽說：「這童妍，真是不客氣啊！你看看，她拿了這麼多過來，估計這一年的毛線都拿來了。」李芳芳媽摸著這些毛線，感嘆：「童妍真是好福氣，這毛線都是好東西，男方家裡是個有本事的，要不然就憑她一個小姑娘，那裡能弄到這些個，嘖嘖，真不錯。」李芳芳把寫有尺寸的紙條給了自己老娘，特意關照，有多的給自己未來的孩子織一件背心就行，這是童妍同意的。李嬸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出來了，心裡也舒坦，覺得童妍是個懂事的姑娘。

李嬸子帶著自己的小女兒一起，用了一個禮拜，把東西都織好了。童妍拿到東西，樂顛顛的去找了陸謹之。把一大包衣服遞給了陸謹之，一臉求表揚的表情。

陸瑾之翻看著這些東西：兩件男士毛背心，一件女士毛背心，圍巾兩條，手套兩副。「這些都是你織的？」童妍聽陸謹之這樣問，臉都垮了下來。陸謹之逗她：「上回我就聽說你在織圍巾，等到現在都沒見到圍巾的影子。」童妍一把拽過陸謹之手裡的東西，氣呼呼的問：「你聽誰說的？」陸謹之語塞，心說，說漏嘴了，他不能把馮廠長給賣了，只好說：「廠里人都在說你在織圍巾，我想肯定是給我織的。」童妍白了他一眼，「美的你，這些我都是讓別人織的，愛要不要。」陸謹之趕緊求饒，摟著童妍好一陣哄，才讓童妍放過了他。

其實陸謹之最不喜歡看到童妍前一陣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現在又看到她恢復了鮮活靈動，心裡踏實了不少，免不了想逗逗她。

鬧了一陣，童妍想到了結婚的事情問陸謹之有什麼計劃。陸謹之點點她的小鼻子問：「終於想起來了，等你想到了，黃花菜都涼了。我和家裡人商量了一下，我們會B市辦一場，在這裡就請你的那些朋友吃個飯，再發點糖，行嗎？」

童妍想了想也可以，畢竟自己沒家人，朋友也不算多，有個三桌足夠了。陸謹之那裡家人多，朋友多，肯定要辦一下。又問陸謹之：「你打算怎麼辦？」陸謹之帶著點愧疚說：「現在的婚禮肯定不能大辦，我想就和大家一樣，走個流程，就請最親近的人吃個飯，也算認個人。至少面子上必須這樣。至於其他的，我一定補償你。」童妍不在意這些，現在這個時期你要是想出點花樣，那就是自找麻煩，沒必要。

童妍和陸謹之不可能去B市操辦婚禮，所以這件事全權交給張蕎辦理。張蕎一點沒覺得麻煩，反而樂在其中。童妍沒娘家，又是個小姑娘，那裡知道結婚要準備什麼，到時候折騰半天，還不能把事情辦好，不如自己全包，還安心點。她滿懷欣喜的操辦起來，買傢具，買電器一大堆的事情，連帶著把陸昔年指揮的團團轉。陸昔年心裡抱怨兒子，臉上還得樂呵呵的。